三月的清晨帶著絲絲涼意,特別是一夜春雨之後。李湛站在略顯清冷的院子裏,有些怔忡。他望著濕漉漉的石階,微微的歎了口氣。
“湛郎,怎麼在這裏發起呆了?”身後傳來紫茵慵懶的聲音,李湛轉過身,看了看愛妻,展顏笑道:“沒什麼,我剛才忽然想……也許到地方上做個縣令,也不錯呢。”
紫茵驚訝的抬頭注視著李湛,輕聲問道:“怎麼,太子冼馬做的不舒心麼?”
李湛想了想,卻沒有正麵回答她,“也許是太清閑了吧,我總覺得,自己在東宮屬於可有可無的人。”
紫茵挽著他的胳膊,依在他身上,說道:“湛郎也太妄自菲薄了,茵兒雖不知道這些官場上的事情,可是茵兒知道,自己的夫君是個有才氣、有誌向的偉男子,怎麼會是可有可無的人呢?”
李湛心裏一熱,可是自己真的如紫茵所說,有才氣、有誌向麼?似乎----看不出來有多少呢。他握緊紫茵的手,低聲說道:“外麵太涼了,咱們回屋吧。”
他沒有告訴紫茵,就在昨天,因為太子退朝後在宮中遊玩的晚了點,就被東宮屬官們堵住苦口婆心的規勸,筆頭甚快的於誌寧甚至寫了篇諫表正經八百的呈給李承乾----唯獨李湛沉默不語,在他看來,一個虛歲十八的年輕人貪玩點,用不著如此大動幹戈地去批評教育吧?
即便是李承乾早在貞觀五年就行過冠禮,可這並不意味著他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成人----相反,就算是到了現在,李承乾因為從小受過的良好教育而顯得聰慧敏銳甚至學識豐富,也不能掩飾他閱曆上的欠缺和個性上的稚嫩以及偏激----在許多時候,李湛注意到其實李承乾和他父親一樣,爭強好勝,甚至帶著些骨子裏的高傲。
他在反抗。雖然是不自覺的。也許李承乾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是他的任性以及胡鬧又該如何解釋呢?僅僅是一句“天性頑劣”就能概括了麼?恐怕更多的是對於父親安排這些人約束自己而表達出來地不滿吧?
這麼看來,處於叛逆期的太子李承乾,其實日子也不好過。很多小事被無限上綱,對於他來說,即無可奈何,又深惡痛絕---這種矛盾的糾結,能催生出來的恐怕也隻有惡之花了。
然而李湛能做些什麼呢?他可以不去附和那些情緒激昂,“不畏權貴”極盡進諫地同僚,但是除了保持沉默。冷眼旁觀之外,他還能做什麼?難道跳出來大聲疾呼:“你們這麼做是不對滴!要引導為主!要多表揚,少批評!要逐步樹立太子同誌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
這不是扯淡麼?可即便是這樣。沒有和同僚們站出來一起勸諫太子地李湛。不可避免地遭到了很多人地鄙視----身為太子冼馬。怎麼能夠放任太子如此行為而不加勸阻呢?雖然還沒有人就此叱責李湛。但是那幾位地眼神無疑很清楚地表達了這種鄙視。
李湛沒想到李承乾這幾天又成了乖寶寶----上朝聽政、處理庶務。以及一些不太重要地奏章。反正他隻是名義上地監國。重要地政務還得聽老爺子地。更何況還有那麼些中書令、門下省地侍郎、左右仆射呢。退朝之後。李承乾也不召太常樂人玩樂。也不在宮裏四處遊玩。反而跑到李湛這裏來看書。雖然根據李湛地觀察。他看上似乎並不專心。
“冼馬。那天……”李承乾從書冊中抬起頭看著李湛問道:“你為何不和他們一同勸諫孤王呢?”
“勸什麼?”李湛苦笑道:“殿下未必真地能聽進去吧?”
李承乾幹脆放下書。冷笑道:“冼馬眼中。孤王就那麼聽不得進諫之言?”
李湛笑道:“那也要看是因為什麼了吧?沒錯。殿下那天地確是耽於玩樂了些。可也不過比尋常多了半個時辰而已。在臣看來。算不得什麼大事。何至於大費周章地進諫呢。”
李承乾很有些意外,對李湛問道:“那麼在冼馬看來,什麼才算大事,值得進諫呢?”
“呃……這個就太多了吧?”李湛沒想到他會這麼問,猝不及防之下隻能籠統而言了。
李承乾不再追問。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意。他看著李湛,說道:“其實孤王知道為什麼父皇會讓你來東宮任冼馬。
李湛下意識地反問道:“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