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時煥不以為意,照舊和顏悅色道:“那麼,往後若還有打交道的時候,就請衛都頭多照應著些,在下先謝過。”
“蘇四公子這是在同我說笑?”
衛策很清楚他所指為何,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莫說我眼下遠在千江府衙,即便是如從前那般,仍舊在清南縣衙當差,蘇四公子你這樣的人物,同我一個小捕快也是八竿子打不著。我有什麼本事,來‘照應’你?”
蘇時煥:“……”
他一向自認是個頗具涵養的人,無論身處何時何地,在旁人麵前,永遠和煦溫潤,哪怕再不愉快,也不會輕易和人動氣。
然而這姓衛的,仿佛天生有一種本事,隻用三言兩語便勾動他心裏的怒氣。
不……確切地說,讓他生氣的,是衛策的態度。
這人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混不吝的氣息,卻又有別於普通的地痞混混,譬如現在,衛策的目光使他不得不直視,然而多看兩眼,卻莫名產生了一種被看穿的不安感。
“我是真心佩服衛都頭你年少沉穩有魄力,身畔從未有這等性子人,不由得生了想結交的心……”
“這話就更是說笑。”
衛策好似匪夷所思地搖搖頭:“蘇四公子若喜歡我這性子,大可往清南縣衙走一遭,那裏頭的捕快,十之七八都是我這德性,橫行無忌,魚肉鄉裏,簡直神憎鬼厭,你居然還覺得我這性子好?”
當真是聊不下去了!
蘇時煥不由自主地擰住眉心,還待開口,卻聽得他又道:“我這人向來最怕麻煩,眼下又有一樁終身大事得盡力操辦,實是沒什麼閑心去理那些個陳年舊事,當然我也沒那能耐。隻盼蘇四公子往後莫要再生事,自然皆大歡喜。”
“我從不曾……”
蘇時煥眉頭牽扯得更緊,急聲道:“所以我就說,衛都頭是否對我有誤會?這次的事實在……”
衛策卻沒讓他說完:“有沒有都好,不緊要。他們還在外頭等著我,便告辭了。”
說罷,回頭徑自揚長而去。
……
薑掌櫃和曹師傅兩個離了蘇家老宅,便先行回了鬆年堂,臨走前囑咐葉連翹不必急著往鋪子上去,今日這一上午應付那許多人,隻怕花費了她不少心力,大可回家歇息半日,明日再忙活買賣上頭的事不遲。
葉連翹與他二人告了別,就同葉冬葵兩個百無聊賴站在門外不遠處的河堤上等,沒一會兒工夫,便見衛策不緊不慢地出來了。
“蘇四公子和你說什麼?”
她當即一步趕上前,等不得地馬上開口問。
真是太奇怪了不是嗎?
蘇時煥從來與衛策沒半點交情,卻特特將他留下說話,有何好說的?
“沒什麼。”
衛策搖搖頭:“不過是兩句閑話罷了,你打聽來作甚?”
葉連翹滿臉狐疑,將他從頭到腳看了一個遍,然後往後退了退,摸著下巴道:“你有事瞞我吧?”
“所以呢,你待如何?”
衛策忍不住笑了:“你也太急了些,離七月早得很,暫且我還不必事無巨細地全告訴你吧?”
他這是有意地把話往偏處引,葉連翹豈能不知?當下就很想使勁踹他一腳,顧忌著葉冬葵杵在一旁,才勉強按捺住了。
葉冬葵卻是很有些看不過眼,皺著臉道:“你們也合適點,別拿我當不存在。之前事出有因,爹說的,不容太多避忌,如今事情解決,便再不該成天大大咧咧湊在一起了。爹還在醫館裏等信兒,我得去一趟,連翹是隨我去,還是直接回家?衛策哥你呢?”
“我等下就回府城。”
衛策略一頷首:“耽擱了這好些天,也該回去了。眼下正是午時,我走得快些,保不齊還能去程太守那裏露個麵。”
事情有了結果,他當然該立刻回衙門裏辦他的正事,可對於葉連翹來說,卻還是覺得有些突然,抬頭道:“你現在就走?”
話都出口了,才發現自己語氣裏仿佛有些舍不得的意思,怕他誤會,忙著找補:“那祝你一路順風啊!”
又對葉冬葵道:“我跟哥一起去見爹,讓他替我擔憂了,自然該親口同他把事情始末講清楚,好讓他安心。”
不等葉冬葵有所反應,衛策立刻抬手,往她腦瓜頂敲了一下。
“實在看不下去了!”
葉冬葵幾乎要暴走,使勁跺了跺腳:“得,要不衛策哥你也去醫館一趟?總得跟我爹道聲別,況且午飯還沒吃呢,總不能餓著肚子往府城趕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