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話 荒唐(1 / 2)

臨近戌時末,葉冬葵方才腳底下打晃地回到了新房裏。

鄉下人樸實熱情,碰上辦喜事,必定要折騰得盡了興才肯罷休,鬧酒也鬧得凶,葉冬葵給灌了不少,到了還是隔壁的孫嬸子瞧著心疼,偷偷地讓自家兩個兒子替他把酒換成了水,才算是勉強過了這一關。

薑掌櫃和曹師傅他們吃了兩杯酒便回城了,眼下這辰光,前來吃席的村裏人也都陸陸續續離開,整個婚宴,葉連翹和小丁香就壓根兒沒上席,除了打下手,就是照應獨個兒在新房裏的吳彩雀,這會子等人散盡,也不過將就著草草吃些剩飯剩菜,便又得快手快腳地將那滿桌杯盤一地狼藉拾掇幹淨。

兩個閨女打小兒在家都要幹活兒,葉謙又是個甩手掌櫃,並不覺得有任何不妥,站在門前吩咐了她兩個幾句,便領著秦氏回了屋。

他這懷著身孕的小妻子,如今已漸漸要顯懷了,雖然肚子已穩當下來,輕易不會出岔子,卻仍舊是勞累不得的。

一整日喧囂,到這這會兒,總算是靜了下來,空氣裏菜肴的香氣兀自飄散著,夾雜著冷掉了的油腥氣,委實不那麼好聞。

“那酒壇子都給砸破了,你別碰,仔細割著手。”

葉連翹懷裏抱著一大摞髒兮兮的碗碟,小心翼翼地往灶房裏去,一麵偏過頭來吩咐小丁香:“你隻管把地上的炮仗渣子和紅紙屑都掃幹淨就行,旁的事我來。”

“不妨事呀。”

小丁香抬眼衝她一笑。

女娃娃一向睡得早,若擱在平常,現下她應當已經爬上了榻,說不定都開始做夢了。雖然今天家裏有大喜事,熱鬧又歡實,使她並不覺得累,卻到底有點熬不過,眼皮子開始打架了。

“我小心著點兒就行,不會割到手,倒是二姐你要把細點,別砸了碗。”

小丁香俏皮可愛地吐了吐舌頭:“我發覺你手腳好像變笨了,之前做針線活兒時那樣靈巧,現下卻是什麼也不會了。昨兒孫嬸子還說哩,別小看那針線上頭的功夫,三天不做,照樣手生,多半是你現在成天搗騰藥材,許久不碰針線,才會一塌糊塗。”

被一個九歲的小丫頭這樣不留情麵地嘲笑,葉連翹臉上很有點掛不住,不過嘛,這好像也是一個理由,勉強可以用來解釋她現在為何連根針都拿不穩。

“一邊兒去!”

她啐了小丁香一口:“從前是咱家太窮,我不得已才做針線貼補,如今自然是該躲懶就得躲懶了!”

可是那嫁衣怎麼辦?她不想去向秦氏求助,料想現下這情形,秦氏那般嬌弱,隻怕也根本沒力氣教她,難不成到時候她要直接裹塊紅布上身嗎?

小丁香可不知道她心裏在愁這個,被她嗬斥一句,半點不惱,聽話地擱下酒壇子,轉而跑去抱笤帚。

葉連翹將髒碗碟全都收到灶房裏,就手燒了一鍋熱水預備拿來洗碗,再走出門打算收拾桌子的時候,腳下驀地一頓。

孫嬸子家院子旁那棵橘子樹後頭,立著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這當口,孫嬸子仿佛還沒睡,低聲斥罵她兩個兒子的動靜隱隱約約傳來,當中還夾雜著男孩子的嬉笑聲。她家透出來的光,仿佛將那個影子罩進了一個巨大的黃色罩子裏,看著影影綽綽的,頗有幾分嚇人。

葉連翹先是給唬了一跳,隨即便冷靜下來。雖然覺得意外,但想了想,又覺得那貨行事本來就怪裏怪氣,也沒法兒同他計較,於是長長地籲了口氣,壓低喉嚨道:“杵那兒幹嘛?”

那影子卻是沒應她。

“唉。”

葉連翹長歎一聲:“你與其閑得發慌在那兒扮鬼嚇人,倒不如過來幫我幹點活兒搭把手,一整天沒個消停,我都快累死了。”

那影子仍舊一動也不動。

“這麼大兩張桌子我和丁香兩個搬不動!”

葉連翹有點發惱,幹脆使勁跺了一下腳,語氣裏透著不快,嗓音卻依然壓得很低,生怕把葉謙和秦氏招惹出來。

小丁香正埋著頭掃地,聽見她二姐一疊聲地自言自語,不由得奇怪,抬頭道:“二姐你跟誰說話?我啊?”

“幹你的活兒。”

葉連翹沒工夫搭理她:“誰跟你說話了,我……”

不等她把話說完,小丁香倒自個兒瞧見了橘子樹後頭的影子,女娃娃膽小,登時眼睛都瞪圓了,張嘴就要叫。

鬼鬼祟祟的影子總算是有了反應,一個箭步從樹後躍出,準確無比地將小丁香攫住,一把掩住她的口。

“莫要叫,是我。”

對此情景,葉連翹隻能表示,不作死就不會死,誰叫你瞎折騰!翻了個白眼,轉身就進了屋。

小丁香抬頭迷迷瞪瞪地看了一眼,兩顆又圓又大的眸子立時瞪了起來,因被捂住了嘴,說話有些嗚嗚嚕嚕的:“衛策哥,怎麼是你?嚇得我魂兒都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