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連翹給唬了一大跳,心道頭先兒曹師傅可是說過的,那透肌香身五香丸裏有麝香,這可開不得玩笑!忙一步搶上前,將那瓷瓶一把從秦氏那兒奪走,因為太著急,便不大講究,力氣用得猛了些。
“秦姨,這個裏頭有些藥材你碰不得。”
瞧著那瓶塞兒仿佛沒被拔開過,她心裏稍稍安定了些,隨口說了一句,然而一抬眼,卻發現葉謙正對自己怒目而視。
“怎麼了?”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啊……是不是我剛才力氣太大了?對不住啊秦姨,我不是有心的,一時情急……”
“沒事兒……”
秦氏白著臉朝她擺擺手:“我就是看那小瓶子挺好看的,這才想瞧瞧……沒成想,瓶塞才拔了一半,就被你爹給喝住了,緊接著你又跑來搶,倒反而嚇了我一跳……”
葉連翹又賠了一句不是,悄悄瞟了葉謙一眼,見他麵色仍不好看,心裏就也有點不樂意了,抿唇耐著性子道:“爹,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話沒說完,那葉謙便是一皺眉:“你那瓶子裏裝的什麼東西?是成藥?當中都有甚麼藥材?我不是同你說過,讓你不要再攙和成藥的事嗎?”
葉連翹最近對他的這種類似於擺譜的語氣非常厭煩,隻要一聽見,便覺跟吃錯了東西似的,心裏一陣一陣的翻騰。她稍稍轉了轉頭,就見葉冬葵也抬眼望門外,眼珠子很是隱蔽地往上翻了翻。
這小動作令得葉連翹登時想笑,火倒消了大半,可以和和氣氣地說話了:“爹,那個並非成藥,是鬆年堂以前曾推出過的一種香身丸,因為種種原因,幾乎無人問津。今日鬆年堂裏裏外外大清掃,我便偶然瞧見了這東西,覺得它其實是不錯的,便想拿回來自個兒琢磨琢磨,說不定能帶來些好想法也未可知。”
“唔。”
葉謙的臉色略微好看了點:“即便是這樣,你也不該把東西隨處亂放。你可知方才我為何喝住你秦姨,不讓她嗅聞那瓷瓶?你那當中有麝香!萬一出了什麼岔子,怎生是好?這是能開玩笑的事嗎?”
開玩笑?誰跟你開玩笑?
葉連翹一口氣堵在了嗓子眼兒。
好吧,就算她隨處擺放那瓷瓶子,的確是有錯吧,但難道就是她一個人的錯?那東西是她的,好端端地放在那兒,若有人想碰,是不是至少該先問問她?自個兒手欠,看見什麼都好奇,這能怪誰?
敢情兒這一個來月的辛苦,在有些人那裏,卻是隻剩錯處了,半個好字都沒落下?!
她心裏長久就憋著火兒,隻是實在沒力氣也不想跟葉謙掰扯,勉強牽扯了一下嘴角,沒接他的話茬,轉頭就往灶房裏去,一麵喚道:“丁香來幫我燒火!”
藏在門外的小丁香哧溜一聲就鑽進了灶房,乖乖地立刻抱來一堆生火的秸稈,壓根兒不用葉連翹吩咐,便一屁股坐在了灶台下。
那邊廂,葉冬葵也沒含糊,挽著袖子也跟了進去,對葉連翹笑道:“你炒,菜我幫你切,你那刀工看著實在太糟心了。”
三個人馬上忙活起來,切切剁剁,油鍋爆炒,時不時說笑個兩句,仿佛方才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葉謙站在外屋,聽見灶房裏傳來的笑聲,陡然間,又產生了那種感覺。
那三兄妹是親親熱熱的一家,而他這個親爹,卻隻是個外人。
他忽然很想歎氣,忍了又忍才憋住了,拂袖去了裏屋。秦氏在椅子裏坐了半晌,驀地緩緩站起身,來到灶房門口,掩著鼻子道:“連翹,我能跟你商量個事兒嗎?”
葉連翹一向自詡是個有素質的好姑娘,輕易不說粗話不罵人,今日卻是在心裏狠狠地咒罵一句三字經,回頭淡淡道:“何事?”
“適才是我不好,不該胡亂動你的東西。你爹也是緊張,怕孩子有閃失,這才對你凶了點,你莫吃心。”
秦氏對她柔柔一笑:“不過連翹,往後你能不能盡量別把那些個藥材啊、丸藥啊之類的帶回家?你曉得的,就因為醫館的藥氣太重,你爹才不讓我隨他一塊去,就怕出紕漏,可現下,你成天把這些藥材往家搬,那跟我去醫館還有什麼區別……尤其是剛剛我還聽你爹說,你那瓷瓶子裏的丸藥當中有麝香……我真擔心啊……”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得“咣當”一聲,菜刀狠狠地落在了砧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