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打蛇打七寸”的把戲真是屢試不爽,秦氏將這番話轉述給葉謙聽,葉家老爹登時沒了話講,同時又覺,自己這二丫頭不肯就這麼應下衛家的親事,也算是解除了她與衛策之間的嫌疑,一顆心放下來不少,隻讓秦氏回複萬氏“此事過段日子再說不遲”,也沒把話說死,暫且將這事糊弄了過去。
日子過得飛快,中秋過後,天氣一下子冷了。
八月底,衛策與萬氏二人果然搬去了府城,從前的衛家小院雖隻有他母子二人同住,雜七雜八的東西卻著實不老少,滿滿當當堆了兩大車,臨行那日,葉連翹自然避開了,並未前去相送,隻讓葉冬葵給萬氏帶了兩樣護膚膏子和妹夫的美容丸藥,算是一點子小小的臨別禮物。
兒子的終身大事未能有個著落,萬氏心裏百般覺得惋惜,又不好在葉冬葵麵前多說,隻長一聲短一聲地歎息。衛策倒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話也不多,直到上車之前,才冷不丁拎住了葉冬葵的衣領。
“你給我把她盯牢了,記得我囑咐過你的話,你可是答應過的。”
他在葉冬葵耳邊語帶威脅地低聲道。
葉冬葵欲哭無淚,又不敢跟他對著來,隻能含含糊糊地點頭,目送那馬車漸行漸遠,確定他絕對聽不到自己說話了,才小聲嘀咕:“就我妹每天忙成那樣,還用我盯著嗎?”
這話不假。
秋冬裏,因為天冷風大,人的皮膚最是容易出問題,眼下正是葉連翹最忙的時候。
中秋之後,她便片刻都沒閑下來,呆在鬆年堂的時間明顯長了許多,幾乎****都臨近酉時方才能離開,甚至有幾次,還差點錯過關城門的時間。
當然,忙碌是一件好事,它不僅能給人帶來豐沛的滿足感,更實際的是,它還意味著,能夠賺到更多的錢。
與別的營生不同,這美容養顏的行當,很大程度上來說,掙的就是有錢人的銀子。鬆年堂中,每一種護膚品的價格都不低,單是外用的膏子,二三百文一罐都算等閑,再加上那更加昂貴的內服丸藥,以及給人醫治各種容貌問題的診費,葉連翹的收入,便愈加豐厚。
在鬆年堂坐堂的第一個月,她隻拿到了幾貫錢,如今到了八月底結算時,她從薑掌櫃那兒,足足收到了三十多貫。她將每一文都牢牢攥在了自己手中,不管秦氏怎樣明示暗示,反正就是個“我聽不懂”的態度,日子長了,真真兒攢下不少。
這些錢,或許短時間內派不上用場,但即便是這樣,她也絕不會蠢得拱手他人。
天氣冷,夜也愈發長了,未到申時,天色就會轉暗,待得葉連翹離開鬆年堂時,往往天色已經黑透。
自打含蓄地回絕了萬氏“結親”的提議之後,葉謙與葉連翹的關係有所緩和,考慮到姑娘家一個人走夜路太不安全,葉謙便千叮萬囑,讓葉連翹每天一定要在鬆年堂打烊之後,先去醫館與他們會和,再一塊兒回家。
這點小事,葉連翹自然沒必要跟他擰著來,痛痛快快地答應了,果真每日裏去醫館報到,而葉謙他們,不管多晚,也總會在那兒等著她。
這日傍晚,葉連翹離了鬆年堂,照例往彰義橋那邊去,入了醫館的門,見大堂中尚有人看診,葉謙正沉吟不語,便沒打擾他,靜悄悄地溜去後頭和小丁香鬧著玩。
片刻後,葉謙掀簾子也走了出來,臉色仍舊如之前那般沉重,眉頭皺成一團。
“爹怎麼了?”
葉連翹蹲在地下,仰臉衝葉謙一笑:“是方才那人的病有疑難之處?剛才進來的時候我隻瞟了一眼,看那人精神頭仿佛不錯,不像是有病的樣子呀。”
其實她也不是那麼想打聽,不過嘛,一家人總該互相關心一下不是嗎?
“問這麼多作甚?你還能幫上忙了?”
葉謙半真半假地睨了她一眼。
“不問就不問。”
葉連翹也不同他計較,嘿嘿一笑,轉頭去繼續同小丁香瘋鬧。
葉謙為了那病人的症候已煩擾好幾日,家裏也隻有葉連翹這二丫頭稍微懂些藥理,能聽懂他說什麼。他原是打算等葉連翹再多問兩句便和盤托出,沒指望她給出主意,隻當紓解一下心中鬱悶……誰知那丫頭根本就沒興趣,偏偏不遂他的意,倒讓他覺得有些憋得慌。
“那病人,的確有點麻煩。”
半晌,他終究是忍不住,主動開了口:“耳中流膿不止,早幾日,我已給他醫治過一回,開了個升麻甘草的方子,料想當是不錯,誰知效果甚微。今日見他,竟是半點好轉也無,不知是哪裏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