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連翹原本是打算叫上葉謙他們,去曹紀靈介紹的那幾間便宜又好味的飯館好生吃一頓,誰料出了鬆年堂才曉得,今日的清南縣城委實人滿為患,但凡是個食肆,裏麵便烏泱泱擠滿了人,外邊還有不少人在等,壓根兒連下腳的地方也沒有。
萬般無奈之下,一家人隻得在街邊一個麵檔隨便解決了晚飯,一人一碗麵,裏邊隨便丟些煮得稀爛的肉菜,萬萬稱不上好吃。就這樣,麵檔老板還三番四次地催著他們快些吃,因為幾張桌子已經被占滿了,還有不少人正衝他這邊湧過來。
一家五口於是也就隻得胡亂把麵吞了下去,付了錢,在路邊尋了一處稍微僻靜點的所在站了下來。
方才在飯桌上,葉連翹已然同葉謙打過招呼,說是晚上想同曹紀靈一塊兒在城裏逛逛。難得過節,葉謙也便沒有阻止,隻再三吩咐她一定要小心。
“今兒街上人多,個個兒身上都揣著錢,隻怕那些個蟊賊也會趁此機會出來行偷竊之事,你的錢袋子可千萬揣好些,莫要被人給摸了去。”
他抬眼往擁擠的人潮看了一眼,頗有些發煩地皺了皺眉:“戌時中,我和你秦姨、你哥還有小丁香在南城門口等著你,你可不要玩得忘了形,一定準時來同我們會和,咱們好一起回家,記住了?”
“知道知道!”
葉連翹一個勁兒地點頭,回身摸摸小丁香的腦袋,笑嘻嘻道一句“我給你帶好吃的回來”,便轉身迫不及待地擠進人群中,一徑往彰義橋的方向而去。
這大半年來,別說是玩,她根本連好好休息一天的機會都不曾有,也唯獨這節日裏,才能痛痛快快地逛一逛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城中次第點起了燈,映在河麵上,泛起一層星星點點細碎的光。葉連翹一路在人堆兒裏打擠,行至彰義橋頭,一抬眼,便見曹紀靈站在橋墩旁,正衝她使勁揮著手。
葉連翹衝她一笑,忙三兩步趕了過去,走得近了,才發現這姑娘今日正經是仔細打扮了一番才出來的,頭發洗過了,散發著清淡的香味,穿一身杏子紅的簇新夏衫,懷裏抱一個油浸浸的紙包,對著她笑得如同一朵花。
“喏,拿去吃。”
見葉連翹走到跟前,曹紀靈便立刻從那紙包中取出一隻麵果子,遞到她麵前:“我嚐過了,其實不大好吃,但過節嘛,就算是應應景,也該要吃一個才好。”
她手中拿著的便是七夕這日家家戶戶都會買的巧果,麵粉製成,又在油鍋裏炸過,賣相倒是挺漂亮。
葉連翹剛吃了一碗不怎麼合心意的麵,見到這油乎乎的東西便有些沒胃口,盡管如此,卻仍舊是接了過來,抬頭朝曹紀靈抿了抿嘴角:“你這一身真好看。”
“那是,這身衣裳是新做的,料子我自個兒選的,今日頭一回穿。你長得標致,我跟你一塊兒出來逛,總也該收拾利整些,不能給我爹丟臉啊!”
曹紀靈笑嘻嘻挽住她的胳膊:“七夕這天都有洗頭發的習俗,想來你一天都在鬆年堂裏做事,肯定沒能顧得上,提醒你一句,過會子回了家,就算是再困再累,也得洗了頭再睡,這規矩可不能丟。”
“好。”葉連翹倒還真沒聽說過這樣的習俗,當下便點點頭應了,又茫然朝四下裏望了望,“咱們去哪兒?”
“隨我來!”
曹紀靈拽了她的手便走,行軍似的在人群中左衝右突,從彰義橋頭一徑跑去橋尾,又七萬八繞了一通,攪和得葉連翹頭都昏了,簡直辨不清方向,才終於在一個被圍得裏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的攤子前停了下來。
“這是幹嘛?”
人實在太多,葉連翹看不清這攤子是做甚麼營生的,路上被擠得渾身是汗,回頭看了曹紀靈一眼,就有點不想去湊這個熱鬧。
“你可別躲懶,出來玩,哪有怕擠怕累怕麻煩的?”
曹紀靈輕易看穿她的心思,指著她噗嗤一笑,不由分說,三兩下便將周圍的人胡亂推開,鑽到最裏麵,在攤子前站了下來。
原來,這攤子的主人是個二十六七歲的年輕女人,梳著婦人頭,麵前隻擺一張桌,上麵堆了各式各樣的花草,她正將那些花草搗成汁,替前來光顧的客人染指甲,圍在四周的多是些小孩子和年輕姑娘。
“七夕這一天,怎能不染指甲?”曹紀靈笑著將葉連翹往前推了推,“這個姐姐家裏並不靠這個做買賣,每年也隻在這一天才出來擺攤,象征性地收個幾文錢,可她染指甲的手藝卻特別好。你別看用的隻是花草汁,塗在指甲上,五六天都不會掉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