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雷聲卷過茂密的叢林,暗色滾滾的天際劃過一道電鳴,落在一望無際的原野,密不透風的潮濕感擠進鼻息,預言之神阿索斯揮下屏障隔絕濕漉漉的雨水,匆匆趕路。
從天而降的水澤被他的光環緩衝,緩緩下墜,順著薄薄的光罩滑落,帶有暗紋的衣擺不安的擺動。
密林深處一棵枝葉繁茂的月桂樹在雨水的豐澤下舒展起枝葉,在層層樹冠和低垂稠密的枝葉之間隱隱透出絲絲縷縷的光團。
月桂樹下愛神厄洛靜靜垂立,正在仔細端詳著樹間的異狀,隨著身後虛空降下一道熟悉的氣息,厄洛低低的打趣道:“阿索斯,你再晚一步可就要趕不上了。”
預言之神淡淡瞥了眼別有興致的愛神,將目光轉向越來越炫目的光圈。
層層疊疊的樹葉仿佛有意識般在愈來愈強烈的光線下,如同花朵般綻放。
一個半裸的青年緊閉著雙眼被光環圍繞。
蜜色的肌膚上流淌著緊實的線條,白色的神袍半遮住無瑕的如雕刻般的身體。
僅僅隻是閉著眼,神衹無法言說的俊美和威壓就撲麵而來。
不出一刻鍾,這位能夠終結諸神黃昏時代和漫長嚴寒的光明之神就會在這裏醒來。
這是阿索斯獲得權柄後第一個有關神明的預言。
看見沉睡在月桂樹上的新神,阿索斯難得地鬆了口氣。
更令他血脈賁張地是,引導神明的預言將會給他帶來無上的神權,尤其是間接性地作為影響未來最偉大神主命運的推手。
身旁的厄洛饒有興味地觀察著阿索斯細微的表情。不久前,他們還是逐漸衰敗的神明,可如今,他們卻會成為最好的盟友來共同轉動這關係全部神明命運的齒輪。
祂們化作兩隻雀鳥站在不遠處的樹上等待。
讓齒輪轉動還需要一枚最關鍵的鑰匙。
祂們在等待著西芙如約趕來。
阿索斯第一次見到這個森林仙女,還是在幾天前的一個午後。
愛神厄洛強帶著祂從虛空中現身的時候,看見的是鮮血淋漓的西芙和一隻脖頸被幾近勒斷的蛇怪。
祂因煩惱殘缺的預言,對厄洛的提議興致缺缺。
盡管給出了光明神繼承人現世的預言,但是預言之鏡中卻看不到光明神完整降下神跡帶來光明的片段。
如果預言之鏡中所示的神諭不能成真的話,這無疑會讓祂還未完全掌握的權柄搖搖欲墜。
作為掌管愛慕的神明,阿索斯認為厄洛不過是“橫插一腳”。
祂對厄洛的話乃至是他的權柄都不屑一顧。
神明永恒的愛意與羈絆不過是謬論。
一個從森林裏誕育的寧芙,怎麼會影響至高的神明。
可阿索斯卻在見到那張無可挑剔的麵容時改變了主意。
盡管因為毒素的蔓延,她整個人都在顫抖,玫瑰色的雙頰也因為失血過多而有些慘白,可她深橄欖似的瞳孔卻依舊亮的驚人。
整個人好像是隨風飄蕩的蘆葦又像是個野蠻生長的薔薇,柔弱又堅韌。
令阿索斯感興趣的是,她殊死一搏的原因僅僅是她在護送一頭脫離狼群的森林狼幼崽。在半途中被兩隻從海底深淵爬上來覓食的耶門加蛇怪攻擊。
她不顧被蛇怪咬穿的肩膀和大腿,倔強地死死勒住其中一隻耶門加的脖頸。也不肯放棄一頭渺小的牲畜。
阿索斯的預言之眼在那一刻看到了西芙身上若有似無的神性。
說不準,在未來的某一刻她將與自己一樣,位列神明。
如果能夠在應驗光明神預言的同時,掌握一位新神的誕生。這種可能,讓阿索斯格外向往。
阿索斯很滿意,這次預言與命運的博弈就應該從她身上開始。她身上若隱若現的神光讓祂不介意她成為推動預言最重要的一環。
隻是奇怪的是,她周身縈繞的光芒似乎並不屬於這裏。
阿索斯有些不大習慣地煽動了下翅膀,收回思緒,向遠處凝望著。
半晌也沒有動靜,祂有些心焦地在樹上來回蹦著。
可月桂樹上的青年似乎即將蘇醒。
作為美與愛之神,厄洛則極為自然地梳理著羽毛。
“阿索斯,沒有你這種僵硬的鳥,我看你不如變幻成一棵樹算了。”
阿索斯懶得和厄洛打趣,他不滿地用自己的小爪子抓了一把厄洛梳理好的平整的羽毛算是回應。
厄洛抖著淩亂的羽毛,哼道:“假正經。”
不遠傳來腳步聲,兩位神明同時噤了聲。
西芙穿著一身綠色的衣裙,梳著清新的金栗色編發,捧著一把洋甘菊姍姍來遲。
對森林生物的敏感是她與生俱來的天賦,西芙狀似無意地瞥了眼兩隻站姿別扭的白鳥,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向樹冠上的光團望去。
她答應了從蛇怪口中救下她的預言之神阿索斯,要幫助新的光明神順利執掌權柄,降下神跡,使他的預言完整。
隻是她疑惑為什麼找上她。
想到這,腦海中又浮現出愛神厄洛半是認真半是揶揄的語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