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方休,好一個至死方休,論心性,我不如你”

許歲安看葉蠻的眼中越發欣賞,卻又越發可惜,輕輕歎息

因為有些事情,不是憑著一個強大的心性就能成功的,有太多太多的因素會影響了

就說那秦國國君贏朝,勵精圖治,後宮內唯有一個皇後,在位二十二年無一次缺席早朝,整日忙於國務,卻還是被大齊給擊潰

葉蠻這種天驕人物,卻要在此空耗一輩子,這種心性是偉大的,卻也是讓人可憐的

“許師,不必歎息,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路,至少選擇好了,就要腳踏實地,一步一步走完,不是嗎”

葉蠻灑脫的笑了,這笑感染了許歲安,兩人的笑聲似乎要順著通天河,傳到更遠的地方去,直達群星

又是一個十年過去,葉蠻與許歲安結伴入山,一路說說笑笑,聊著人間

“薑佘是位好帝王,這大齊在他的統治下頗為繁榮,百姓安居樂業,也鮮少有官員橫行霸道的事情”

許歲安對於薑佘的觀感很不錯

“那自然,當初我就是看中了他這般心性,才願意與他統一天下”

葉蠻吃著包子,滿嘴流油

在許歲安的強烈要求下,他們每日清晨入山,深夜回觀,偶爾也會吃點山珍海味,滿足一下口腹之欲,或者品些烈酒,喝個一醉方休

用許歲安的話說“你一個年輕小夥子,就準備這麼一輩子都呆在通天河前?”

許歲安日日說,夜夜說,最終葉蠻拗不過許歲安,隻能依他了

“你不說我都忘了,你還是大名鼎鼎的鎮國公,不準備回去看看?”

許歲安眼中帶著促狹的笑意,其中心中是真的希望葉蠻回歸大齊,不要在這通天河繼續浪費時間了,用著玩笑話說出真心

“不了,我的路,還沒走完”

葉蠻回答,這話語中似乎有些篤定,篤定著這路是可以走完的

許歲安有些疑惑,感覺今天的葉蠻似乎有些不對勁,又開口打趣

“今天觀裏來了一少女上香,我看你跟她挺配的,怎麼,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去給你說媒,別的不說,我在這山裏還是有不少分量的”

“得了吧你,我可不想耽誤了人家”

葉蠻翻了個白眼,繼續啃著包子,這十年時光裏,兩個的關係越發親密,說話也開始隨意起來,他們似父子,像朋友,更仿佛戰友

“哈哈,你個雛”

拍著葉蠻的肩膀,許歲安笑的像個小孩,這笑聲傳遍了山林,不少鳥兒被這笑聲驚起

葉蠻臉上露出無奈,這一點他永遠說不過許歲安,因為據許歲安所說,他年輕時在江湖上可有不少紅顏知己

似乎也有不少女子仰慕著葉蠻的,但他並未對哪個心動過

兩人一路來到通天河前,通天河還是一如既往的美麗,清澈,淡淡的青光如同起舞的青衣佳人,看再多次也看不夠

“真美啊”

不知是第多少次的重複,許歲安照例站在樹下,等著葉蠻出劍

但讓他奇怪的是,今天的葉蠻居然沒有立刻出劍,而是緊緊站在河前,閉上了眼睛

這不同尋常的一幕讓許歲安立時來了精神,心髒砰砰跳動,是期待,更是怕期待落空的恐懼

葉蠻這十四年間,每一次揮劍都是有意義的,每一次的揮劍,每一次對夢的向往,都讓他感覺心中有股意在積蓄

今日,意滿

葉蠻,劍出

這一劍如往日的每一劍看上去沒什麼不同,但許歲安卻感覺全身都在尖叫,因為這一劍,他感覺到了一股玄之又玄的韻味

這一劍,不同於往日的任何一劍

這一劍,是葉蠻十四年來沒有一顆停息的求道野望,是凝聚他半生的誌氣

葉蠻的劍,遞入了河前屏障,劃開了一絲縫隙,同樣劃開了許歲安的鬱氣

“原來,真的能行”

眼淚從一位行將就木的老道眼角滑落,許歲安用力捶打著胸口,提醒自己這不是幻覺

然而,這縫隙瞬息就合上了

河前屏障,可自愈

葉蠻提劍,再遞,再次打開一道縫隙,但這縫隙再次愈合

一次又一次的遞劍,結果都是相同的

“抱歉啦,許師,還差的遠”

葉蠻回過頭看著許歲安,眼中帶著愧疚與不甘

“你已經走的比我,比我師父更遠,你很好了,葉蠻,你真的很好了”

許歲安並不為自身遺憾,因為他隻要知道了,原來這河前屏障是有可能能打破的,他就能與自己和解,告訴自己,原來曾經的一切並不是笑話,而是他確確實實在想著目標而前進,而他失敗了而已,他可以接受失敗

許歲安此刻更心痛的,是這個他當作兒子,當作朋友的少年眼中的落寞和不甘

十四年的堅持,十四年不曾猶豫,不曾放棄的堅定,終於看到了曙光,卻被毫不留情的擊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