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時，顧念初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她撐著身子緩緩地靠坐在床頭，木訥地環視了四周。
屋內窗簾緊閉，漆黑一片，她熟練地去按床頭燈，“啪”一聲，黑暗瞬間被照亮。
又夢到了，血染滿整個浴缸。
那年她初二，拿著獎金，一路狂奔回家，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和媽媽分享喜悅，卻目睹了她媽媽割腕自殺。她一動不動地漂浮在浴缸裏，靜謐的房間傳來“嘀嗒嘀嗒”的聲音。她隨著聲音，目光投向缸裏的人，奄奄一息，麵容毫無血色，眼角掛著淚珠，神情給人一種解脫的同時，卻又潛藏著一絲不甘。
顧念初抬手拂了下額頭微濕有些礙眼的劉海，她緊閉雙眸，細長有序地睫毛在微微顫動。
她不能哭，她答應過媽媽，不能為她哭，不能讓她有遺憾。
於是顧念初仰起頭，露出清麗白皙的脖頸，用盡全身力氣深吸了口氣，又急促地吐出，起伏的心才有所平靜。
她知道這個夜注定無法長眠，伸出修長的手拿起床頭的表看了看。
才 2:30。
歎了口氣，她撩起被子，光腳下床，走到衣櫃邊，輕聲地打開衣櫃，從裏麵拿出一個很有年代感的盒子。
顧念初緊緊地把它擁入懷中，看到少女櫻桃小嘴輕啟輕合，卻沒有聲音闖入耳邊。
湊近些，才聽到。
“媽媽，我想你了！你還好麼？”顧念初蹙了下眉頭，抿了抿唇，話語在喉嚨間打顫。
“你說要我好好讀書，告訴你明天我就能重回學校了。隻不過……以後就剩我一個人了！”
“媽，我好想你……”顧念初終究控製不住，內心的痛苦和無助隨著抽泣一起一伏。
六點十分，顧念初感到胳膊發麻，她
微微睜開雙眼，竟枕著手臂就睡著了。
她看看自己一身的狼狽，又打量了下麵前的床鋪，輕笑一聲，還是沒出息的哭了。
她揉揉酸疼的身體，拿起盒子，勉強地站起身來，身形有些飄忽，搖搖晃晃地走到床邊，穿好拖鞋。
又折返到櫃邊，從少的可憐的衣服中扒出洗得泛黃的連衣裙，十分愛惜地套上，然後走進衛生間洗漱。
顧念初想著麵容應該會很差，沒想到更差。
她抬眸瞅著鏡中的人，消瘦的臉蛋頂著兩個核桃般大小的腫眼泡，跟鬼一樣醜。
顧初念沉默了三秒，無奈地咧嘴笑了下，便打開房門走下樓。
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舅媽於嘉茹正在煎雞蛋。
之前的顧念初性格活潑，自從遇到了那事後，她像變了個人一樣，把自己關在屋子，不與外界接觸。更嚴重的 是，終於睡著的她，常常會被噩夢驚醒。
如果不知她過去的人，絕不會相信此時眼前秀氣乖巧的人竟經曆過這麼痛苦的事。
顧念初盯著看著廚房裏忙碌的人須臾，又情不自禁地想到兩年前舅媽帶著自己到處求醫的模樣。她嘴角抽了下，正準備打招呼時，聽到了一個人說了聲“念念，怎麼不多睡會！”
她順眼望去。
不知什麼時候，餐桌旁坐著一位手拿報紙的人，他背靠著椅子，身穿黑色休閑裝，身材挺直又高大，眉宇間卻透著儒雅。
此人正是她的舅舅，林木森。
顧念初瞬間怔住，睫毛顫動著，聲音也不受控製地發顫喊出了聲“舅舅”。
林木森淡笑了下，掃了顧念初一眼，眉頭皺著，“一會吃完飯，讓你舅媽陪你買幾件衣服。”
顧念初一愣，低頭看著身上穿的這件衣服，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又想解釋時，林木森把報紙放在桌上，手抄進褲兜，向她走來。
“念念，我知道這件衣服的來曆，但是你媽媽肯定不希望你揪著過去不放”，林木森抬起手，摸摸她的腦袋，“你應該往前走，過自己的生活，開心幸福。”
顧念初低頭，眼眶濕潤，纖細玉瑩的手指相互摩擦。忽的仰起清秀有些憔悴的小臉，衝林木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