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回是人欲往太玄鄉(1 / 3)

賈環將鉛筆製法用處寫了,給喻掌櫃送了去。賈環的意思,鉛筆這樣小物件,這個時代也沒人慣用它,若是拿去做個小買賣倒罷了,在喻掌櫃這裏隻怕就瞧不上眼了。如今仔細說給喻掌櫃知道,若其有意,便交給他經營;若他瞧不上,少不得厚顏煩他讓“玉留馨”的局子做些來使。

喻掌櫃見賈環又弄了新鮮東西,倒很有興致,遣了匠人向賈環細請教。賈環其實也不過是知道個大概,也隻好大概一說,石墨、粘土、混合、幹燥、焙燒、木條、開槽、對粘,賈環說的雲裏霧裏的。然“玉留馨”的匠人好不機敏,竟也聽明白了,盛讚賈環一回,又請賈環放心,此物必成,方告辭去了。

賈環自然安心坐享其成,隻在家裏一麵等著“玉留馨”做好鉛筆給他送來,一麵等景老先生畫園子圖。因這日是賈寶玉的生辰,賈環少不得回賈府賀一回,不過行個禮吃口茶也就完了。回到翠芳院,卻見班勉迎上來稟道:“戚先生來了。”賈環忙趕進去,果見戚先生正坐在廳裏,嚴嬤嬤正陪著說話。

賈環忙行禮問好,笑道:“先生今日倒有閑,來尋我玩?”戚先生便唬了臉道:“隻知道玩!怪道三五個月想不起去我那裏瞧瞧,還得我這老腿跑來瞧你!”賈環忙賠笑說了一堆好話兒,將戚先生哄樂了方罷。因又左右一望,見隻有絳河一個在側,便問道:“怎麼隻先生自己來了?甄大娘和英蓮怎麼不來逛逛?”戚先生便道:“我今日來是有正事,特來差遣你的。”賈環忙道:“先生有事隻管派我去辦。”

戚先生便道:“你可還記得年前你往我那裏去,見著我們莊門口總立著個人?”賈環忙道:“不就是那個蔡家的孫子!怎麼?他又給你們立崗哨去了?”戚先生便道:“可不是!年沒過完就跑到我家門口站著!我讓人攆了兩回,那小子竟隻站遠了些就罷了。倒更引人注目了!”賈環便笑道:“他倒好癡心!”戚先生啐道:“什麼癡心!臉憨皮厚罷了!”賈環忙道:“是是是。”

戚先生又道:“我見他這樣不成體統,便寫了信,有他們家先時雇的老人知道他家的,就給送過去了。”賈環咋舌道:“啊,告家長了!先生也忒狠了!”戚先生道:“這樣的子弟正該家中長輩好生約束!不然在外頭作出什麼禍來,家裏人都不知道!”賈環忙讚了一句先生英明,又問下文。

戚先生道:“此後那蔡家小子再沒見來,我隻當他家裏禁管住了,也就罷了。誰知上個月蔡家來了人,說那蔡爺爺七十壽辰,請老鄰居們去吃杯壽酒。我們原想送了禮便罷,誰知蔡家又再三來人請,又說蔡爺爺特意囑咐請英蓮。我想著一則蔡爺爺這一二年教了英蓮不少養荷的學問,又盛情來請,不好推辭;二則,他們家忽然這樣行事,隻怕另有深意。我便和你甄大娘帶著英蓮去了。”

賈環聽了便笑道:“先生親率兩員大將出征,降服區區百八十口人不在話下!我這是喜聞捷報呐!”戚先生笑拍了他一下子,方道:“咱們英蓮的品格兒,也就是在你家姑娘們麵前不大顯。放到別處,那樣相貌行止,又是那樣談吐氣度,尋常人家小姐哪裏比得上!旁人一見了,豈有不愛的!”賈環忙道:“都是先生的教導的好!先生居功至偉!”戚先生便笑道:“且別忙著奉承我,這事雖有幾分意思,隻是還做不得準呢。”

賈環忙問:“莫非是英蓮的身世上有些妨礙?”戚先生點頭道:“先前搬到莊上時候,我曾跟英蓮她們娘倆兒說,將英蓮被人拐了賣這一節遮過不提,隻說是我家遠房親戚就完了。誰知她娘倆兒倒心實,說是承你的大恩才得母女保全,不能結草銜環不說,連口裏都沒有你,豈不是忘恩負義。因此並不肯隱瞞什麼,每有人問,皆據實相告。那蔡爺爺時常來莊上走動,又跟英蓮親爺孫似的,自然知道這些。”

說著戚先生哼了一聲兒道,“我想著先前他家任憑那小子往我們那裏站著,也是沒將我們放在眼裏,隻當我們是輕賤人家。倒是我寫了信去,罵了他們一頓好的,他們倒好了。如今他家既如此行事,先來是思慮過的,倒也罷了。倒是咱們,雖見過那小子兩回,樣貌雖瞧見了,人品到底瞧不出來,隻知道他是個秀才,卻不知才學究竟如何。我們一家子女子,不好拋頭露臉的到處打聽去,隻好指望你了。”

賈環忙道:“這正是我份內的,先生隻管派給我,自然打聽明白。”戚先生便命絳河拿出一張紙來,道:“隻是蔡家的住處並那蔡公子的先生家,你瞧著辦吧。可得緊著些,不然一時人家遣了人來說,咱們不好回話。”賈環忙答應了,又命關大廚治席。戚先生不肯留飯,又說了幾句話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