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淩紫熙偏過頭瞧他。
她沒聽懂,也沒怎麼聽清。
夜昭卻不再說了,也不再搭理淩紫熙。
沒過多久,林香凝又過來了,這一回她不是一個人,還挽起另外三兩個不知誰家的女眷。
她也沒有找淩紫熙,而是拉著那幾個女眷坐在距離淩紫熙不遠不近的地方。
然後,她高聲闊談地跟身邊的幾個人誇讚自己成親的排場有多大,有多體麵,又滔滔不絕地炫耀著收到的聘禮。
她那張小嘴兒像說書人似的,叭叭叭,把聘禮單子上的東西一件一件背了下來。
四隻雞絕對不肯說三隻,兩隻鵝倒是能吹成四隻。
周圍人都聽見了。
誰讓她有“手腕”,真嫁給了今年的狀元郎做正妻,正是威風的時候。
夜昭原本沒在意她在說什麼,可不久後就被她背禮單引去了注意力。
他一手托腮,懶洋洋地聽著林香凝撿豆子似的背禮單。
夜昭聽樂了,忽然沙啞開口:“她在幹嘛?說書嗎?怎麼沒人給賞錢啊?”
一枚銅板從他手中彈出,劃過半空,落在林香凝麵前的桌子上,銅板在木桌上晃動不停,發出一陣長長餘音。
林香凝說了一半的話卡在嗓子裏,不上不下。
她盯著麵前那枚銅板,心跟著銅板的晃動而亂顫。
“怎麼不繼續了?”夜昭換了個姿勢,懶散靠在椅背上,狐狸眼眼尾掛起三分笑來。
原本林香凝大說特說的時候,周圍坐著的人雖然都聽著她吹噓炫耀,可仍舊偶爾與身邊閑聊兩句。
此時卻是一片寂靜,誰也沒發出聲音來。
沒人回夜昭的話,夜昭不高興了。
他敲了敲淩紫熙麵前的桌子:“你說!”
淩紫熙瞧了他一眼,一本正經地說:“興許是賞錢少了。”
夜昭開懷大笑,笑得別人毛骨悚然。
他挑起狐狸眼,掃過周圍一群人,拖長了腔調,懶洋洋道:“你們不能白聽啊——”
有人起身,用顫抖的手將袖子裏的銀子放在林香凝麵前。
今日進宮,很多人並沒有隨身帶著金銀,隻好摘了些首飾放在林香凝的桌子上。
有一位十三四歲的姑娘捏著自己的鐲子舍不得地搖頭,跟著她的奶娘貼著她的耳朵說:“回去跟老爺再要就去,可千萬別惹那個瘋子啊!”
林香凝看著堆滿桌子的首飾,臉上漲紅如發燒。
她本是家中不得寵的庶女,本身就沒什麼金銀首飾。
如今擺在她麵前的首飾中,有些十分昂貴,是以前的她做夢都想擁有的。
可此時她完全笑不出來。
巨大的屈辱感把她淹沒。
她雖然眼紅這些首飾,但是她根本不想要,她想要硬氣地還回去,更想有骨氣地當場摔了。
但是她不能。
她唯有攢緊了手,乃至指甲戳破了掌心,強撐著自己不要當眾落下淚來。
夜昭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他偏過頭,靠近淩紫熙,隨意問道:“你當初嫁給我的時候,府裏給淩永寬那老東西送去了多少聘禮?”
淩紫熙憶了一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一匹布,一袋米、一袋麵。”
夜昭等了等沒等到淩紫熙繼續說下去,他驚訝地問:“沒了?”
“還有五十兩金子。”淩紫熙補充道,她又仔細回憶了一下,確定沒有遺漏,才再說:“沒了。”
夜昭麵無表情地盯著淩紫熙的眼睛半晌。
淩紫熙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慢慢想到了什麼。
聘禮是少了些,但當時是孟貴妃代辦的,定然是覺得夜昭不會醒過來才會那般隨意打發。
如今夜昭醒了過來……
淩紫熙根據這段時日與夜昭的接觸,揣摩著夜昭的想法。
她決定做一回挑撥離間的小人。
她抬起眼睛,光明磊落地對上夜昭的視線,認真地說:“皇家娶妻自然不是隻有這些聘禮的。隻是,皇家或許會欺負人。”
夜昭一下子站了起來,往外走。
淩紫熙也起身,跟了上去。
她走在夜昭身後,悄悄翹起嘴角。
籠罩在心頭上的那剩下一半的陰雲也在悄悄散開。
宮中熱熱鬧鬧,人影不絕,淩紫熙跟著夜昭逆著人流離開宴廳。
夜昭人高腿長,淩紫熙疾步而行也有些跟不上,走得有些吃力。
夜昭立在紅牆下,側著身等她。
瞧著她裙影搖曳而來,午時的陽光罩下來,她的影子仿佛都是香的。
淩紫熙趕過來,因為讓他等而露出歉意的笑來。
夜昭輕咳兩聲,不耐煩道:“走不動,扶。”
一個小太監一路小跑過來,細著嗓子小聲說:“九王爺,北僵國主請您一聚。”
“陳河?他在這兒?”夜昭神色不明地微眯了眼,朝西麵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