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永寬指著夜昭的鼻子,喘了半天,氣血翻湧,氣得臉都白了,最後憋出一句:\"你喝的毒藥不夠毒啊,再喝一瓶吧你!\"

夜昭側著身,手肘搭在輪椅扶手上,一手支著下巴,懶洋洋地說:\"小婿每日忍受病痛之苦就為了他日為嶽丈大人披麻戴孝,怎敢在您辭世前先走,讓您白發人送黑發人,實在是太不孝了。”

淩永寬冷笑,道:“我是不是要誇誇你孝順啊?乖兒子。”

“誒,好爹。”

淩永寬盯著夜昭那張似笑非笑的臉,恨得牙根癢癢。

天下男兒怎能有如此不要臉不要皮之人?

他多年前就與夜昭打過幾回交道,兩個人你來我往,都讓對方吃過虧。

淩永寬還記得當初曾感慨——君子不與小人鬥,夜昭此人遠離方為上上策。

他可沒想到自己想法子遠離的人今日竟成了女婿,天天杵在麵前氣他。

為了女兒,他還不能舉刀砍人。

真想將這個混物趕走,但又知道趕走了他,他的乖女兒又要跟著走,哪能舍得?

這個憋屈。

“我且問你,你昨日是不是不成體統地穿了女裝?\"淩永寬斜著眼看夜昭,那股子嫌棄勁兒啊,說出這話都嫌硌嘴。

夜昭“嗯”了一聲,笑:“以前竟不知光腿穿裙子這般舒服,可惜裙子太小。怎的,嶽丈大人想贈小婿一套尺寸合適的?真是好爹,小婿感激不盡。哦對了,我喜歡紅衣。”

淩永寬瞪圓了眼:“你還想穿?還想穿到外頭不成!\"

淩紫熙瞧著父親這樣,實在是怕他氣壞了身子,忙挽住父親的胳膊,說:\"父親,最近街市熱鬧,我帶他出去轉轉。”

淩永寬忍著脾氣說:“推著個殘廢幹什麼?”

淩紫熙本意是把夜昭支開,她能說實話?隻好說:“我瞧著今兒天氣好,身體弱才該出去轉轉,曬曬太陽,多接觸人氣。”

淩永寬哪裏不明白女兒的心思,也隻好裝成不知道,瞪了夜昭一眼,轉身憤憤離開。

淩紫熙重新蹲在夜昭麵前,說:\"要出去了,不能不穿鞋襪的。”

給他穿好鞋襪,又起身繞到他身後幫忙推著輪椅。

輪椅剛剛被推出小院,淩紫熙彎下腰來,湊到夜昭耳邊用一種帶著央求的語氣,小聲說:\"父親脾氣一直不太好,他今日說的過分了,你不要介意。”

夜昭看著前麵,沒怎麼在意淩紫熙說的話。

淩紫熙以為他還在生氣,隻好又說:\"你要是真的喜歡,我給你做一身裙裝就是了。別生氣了……”

遇見難對付的客戶,得哄著!

夜昭驚訝地側過臉,看向淩紫熙,對上一雙幹幹淨淨的真摯明眸。

夜昭眼中一閃而過的訝然被他壓了下去,他重新沒心沒肺地扯起嘴角笑了笑,口氣隨意:\"沒生氣。任誰一覺醒來多了個我這樣的女婿都要氣死。”

淩紫熙垂下眉眼,帶著絲歉意的小聲說:“是我沒做好,沒有和父親說清楚,讓他誤會你了。”

“跟你沒關係。我和你父親十幾年前就這麼說話的。\"夜昭隨手敲了敲淩紫熙的頭,他眼中的笑意卻收了起來,多了幾分難得的沉色思量。

還是正月裏,各城各鎮的街市都很熱鬧,何況是天子腳下的皇城。

路過一間綢緞坊,淩紫熙停下來,讓夜昭等在外麵,她一個人進去選布料。

良久,淩紫熙抱著一深一淺兩匹紅色的布料走出來,對夜昭彎起眼睛笑,問:“哪個顏色好一點?\"

……真的去挑布料給他做裙子了?

傻姑娘。

夜昭無奈地深看了她一眼,隨手指了一個。

對街不遠處的一間茶肆裏,章一倫神色不明地盯著夜昭,他如今代掌暗夜浮屠。

“尊主的氣色瞧上去好了不少。\"章一倫開口。

身旁的趙江望了一眼夜昭,說:\"又是宮裏的太醫,又是華先生親自調理,氣色好起來也正常。可是當時誤食了那種毒,根本就沒藥可解,不過吊著口氣續命罷了。”

趙江察言觀色,笑眯了眼,奉承:“如今您雖然隻是代尊主,可多少人已經把您當成尊主來看,暗夜浮屠早晚是您的。”

他狗腿地給章一倫倒了一杯熱茶。

章一倫抿一口茶,笑道:“日後這種話休要再提。”

趙江小鬥眼轉了轉,偷偷琢磨了一下章一倫的意思,眉開眼笑地連連點頭:\"明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