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噠噠……”
原本想開動的柳舞兒,手握著筷子停在了半空,她篤定,今日這宮宴肯定要吃冷的了。
夜昭垂著眼,麵色蒼白,讓人看不出他眼底的任何情緒,隻能看見眼尾處妖冶的淚痣。
柳舞兒看呆了,她痛恨自己為何從前沒發現夜昭有這般盛世美顏,恐怕天下所有美男子加起來都不及他一根手指頭!
皇帝隻好硬著頭皮看向夜昭,笑道:“九弟,你身體日益好轉,皇兄真的甚是開心呐!”
“是嗎?”夜昭撩起眼皮看向主位,而後拖長腔調,懶洋洋開了腔:“我原以為淩永寬那個老東西遭了什麼事兒,你們撿便宜抬了他女兒給我衝喜。嘖,原來那老東西犯的是個大事兒,你們這是圖方便甩包袱呢!”
他側過臉輕咳了兩聲,繼續說,“我沒死,你們很失望吧?”
話落,夜昭扯起嘴角森然一笑,盛著莫測笑意的眸子緩緩掃過堂廳中的每一個人。
被太子妃抱在腿上的三歲小女孩沒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太子夜慎瞪了太子妃一眼,太子妃急忙捂住孩子的嘴。
夜昭一瞬間冷了臉,丟了筷子,冷聲道:“回。”
淩紫熙望著被夜昭扔開的筷子,身子顫了一下,隨後她急忙起身,走到夜昭身後去推他坐的輪椅。
淩紫熙推著夜昭經過夜紹身邊的時候,原本刻意低著頭的她不經意間瞥見了夜紹係在腰上的玉扣。
從本尊的記憶中,淩紫熙得知那是原主千挑萬選送給他的生辰禮——一枚雪色玉扣。
一瞬間,淩紫熙心中無限感慨。
而夜昭並不知淩紫熙心中所想,他用盡全身力氣極盡克製,才沒去拉住他的熙兒。
然而,當淩紫熙經過他身側,他望了一眼她的後頸,眼神一片錯愕。
先前她挺胸抬頭是注意不到的,可如今她低著頭,露出了瑩白玉頸上的咬痕,還有那一大圈烏青。
夜紹僵在那裏,不敢去想他的熙兒都經曆了什麼。
九皇叔是怎樣凶狠陰翳的人,他知道。而他的熙兒才剛十五歲,就算他自己娶回了家,也不舍得傷她一絲一毫,打算好好嬌養她兩年!
從家中落難,到委屈被逼婚,再到嫁給九皇叔受虐待……他的熙兒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
他為何如此愚蠢地離開?
如利刃剜心,夜紹心窩上痛得不可喘息。
宮婢將門打開,一股寒風猛地灌進殿裏。
來時晴空萬裏,此時外麵又開始飄起紛紛揚揚的大雪。
剛出去,夜昭被涼風一吹,忍不住一陣咳嗽。
本就受了風寒的淩紫熙也打了個冷顫,她握緊輪椅的扶手,垂眼推著夜昭離開。
不管是因為這樣尷尬的場麵,還是惡劣的天氣,她都想快些回去。
柳舞兒拿起早就準備好的薄毯追了出去。
她邁著小碎步跑到夜昭麵前,蹲下來,將薄毯仔細鋪蓋在夜昭的腿上,溫順地關切道:“九皇叔可千萬別受寒才好。”
夜昭歪著頭,打量著來人。
柳舞兒臉上一紅,略作矜持後抬眼對上夜昭的視線,溫柔地笑了。
“你誰?”夜昭沙啞著嗓子問。
柳舞兒臉上的笑容一僵,她來不及心情複雜,忙重新溫柔笑起,說:“九皇叔,您……不記得我了,我是柳……”
沒等她說完,夜昭便嫌惡的用兩根手指捏著毯子一角,朝柳舞兒劈頭蓋臉扔了過去,剛好扔到了她頭上。
被蒙住了頭臉的柳舞兒一驚,急忙去扯毯子。
夜昭目光陰翳,口氣陰森:“我府裏已經有個傻子了,不想再看見傻子。”
柳舞兒動作一僵,遮了頭臉的毯子也遮住了她臊得通紅的臉。
雖沒將自己的名字說完,可是那一個“柳”字,卻讓淩紫熙隱約猜出她的身份。
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難道這個女人就是當初主動和夜昭悔婚還鬧得沸沸揚揚的姑娘?
身後忽然響起一陣驚呼聲,打斷了淩紫熙的思緒,她詫異地轉頭望去。
“九皇叔——”
夜紹掀開茶白的長衫前擺,就那麼跪在雪地裏。
紛紛揚揚的大雪好似隔了萬水千山,恰如隔在他與他的熙兒之間再也跨不過的溝壑。
夜紹眼含熱淚遙望著淩紫熙,哽咽著高聲道:“九皇叔,侄兒求您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