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其喻沒什麼反應，他媽媽又問了好幾遍，張其喻才緩緩抬頭看向他。
半晌，他用完好的那隻手摸上頭頂，低低地點了點頭。
“看見了吧！”他媽媽尖叫起來，說完又痛哭流涕地抱住張其喻：“喻喻…喻喻！”
張爸把方時禹甩在牆上，後心傳來的鈍痛讓方時禹悶哼了一聲，他有些嘲弄地勾著嘴角，隻是抱著頭受著接連不斷地拳打腳踢。
他特別想笑，笑這兩個人恨張其喻不是正常孩子，一麵愛他一麵恨他，又想利用這意外而來的傷口來獲得利益。最重要的，連張其喻想表達什麼都看不明白，張其喻和這兩個人，永遠隔著壁壘。
“叔叔不要打哥哥！！”一個大眼睛的小孩竄進這家的家門，想擋在方時禹麵前。他奶聲奶氣地喊：“打人是不對的，我已經報警了！”
張爸一愣，把這孩子拽到一邊教訓他：“你小孩子家家的瞎報什麼警！快，快給我說清楚！”他找出手機塞進這孩子手裏慌忙道：“這個哥哥是壞人，你離他遠一點。”
這孩子是張其喻那唯一一個朋友王文之，和張其喻同齡，有時候來找張其喻一起玩，方時禹總帶著他們兩個一起，變著花樣地給倆孩子帶新奇小玩意。
王文之胡亂甩著手臂，把手機甩飛了出去砸在地板上，哭鬧著：“不要不要不要！！你才是壞人！！時禹哥哥是好人！！”
張爸黑了臉色，轉頭看向張母，張母冷冷道：“報警也好，看看誰更有理。”她拽著王文之的胳膊推到門外，喊著王文之的母親：“小平快給你家孩子帶走！亂摻和什麼啊？”
小平“哎呦”一聲，跑過來抱住王文之：“你這孩子亂跑什麼，我說怎麼一眼沒看到你呢。”
“媽媽…”王文之大眼睛掉下一連串淚水，“他們欺負時禹哥哥，哥哥是好人…！”平時方時禹對倆孩子的好，大家都看在眼裏，小平也不例外。她抱著王文之看了一眼方時禹：“張家的，這時禹向來都是心腸好的孩子，怎麼突然就會做出這種事，你是不是搞錯了？”
“會不會喻喻其實是摔哪兒了？”
張母臉色一變：“你來這亂猜什麼，難道我家喻喻身上這傷還不夠當證據嗎？這骨折不是他打的，還能是我們打出來的？！”說著她就要趕人：“趕緊帶著你家孩子走，一家子都多管閑事！”
小平也冷了臉：“張家的，你這話就沒意思了，那就等著民警來給你評理吧！虧時禹平時對喻喻這麼好，攤上你這麼個白眼狼！”
很快就傳來周圍人的嚷嚷聲：“警察來了警察來了…”
民警一共來了兩個人，一眼就看到了事件的中心和旁邊靠著牆的方時禹，看起來還沒成年的孩子根本擋不住成年男人的拳打腳踢，方時禹幾乎是很狼狽地勉強站著。
“您好，我們想了解一下事情的經過。”一位民警看向小平，張媽立刻撲上來，聲淚俱下：“警察同誌你可要給我們評評理啊，簡直沒有人性了……！”
她又把前麵說過地話說了一遍，民警看這個孩子有些的正常孩子不一樣，問：“您說您家孩子不會說謊，這是真的？”這一點大家都沒有否認。民警半跪下，和藹地問張其喻：“小朋友，這個哥哥打你了嗎？”
張媽千算萬算漏了這麼簡單的一個驗證方式，張其喻低下頭，囁嚅著嘴唇。
“沒……”
方時禹卸了力，順著牆滑坐下來，他的頭突然疼起來。一直以來他都想要穩定平靜的日子，即使生活質量差點，隻要沒什麼混亂的事情就一切都好。
“這個哥哥摸你了嗎？”他又問。不出所料的，張其喻點點頭，做出了和第一次回答的同樣的動作，民警剛想問下一個問題，張其喻卻補充著：“……哥哥摸我的頭，給我糖吃，誇我。”
這下子輪到小平出聲嘲諷了：“人真是心髒，看什麼都髒。”
“那是誰打的你？沒關係小朋友，你大膽地說。”
張爸張媽聽了上一個回答就已經夠驚的了，這下更是白了臉色，惹禍上身又不好說什麼。
張其喻聲音很小，需要貼近了才能聽清，但全場人都屏息，足夠聽清他的話語：“……爸爸說，我是廢物小孩，上不了學還花很多很多錢……”
“爸爸媽媽。很可怕，打人很痛。”
小平驚道：“啊呀，張家的想錢想瘋嘍，打孩子還訛人家呐！”
這下子離得近的鄰裏甚至都半隻腳踏進門了，聽得一清二楚，瞬間炸開了鍋：“聽聽聽聽，張家的打孩子還賴在人家老師身上！”
“什麼什麼，他說什麼了？”
“嘖嘖，給自己這麼小哦孩子打骨折，張家還真是狠…”
“這家教小孩不是時禹嘛！時禹以前雖然混了點，可心腸是好的嘞！”
周圍的聲音排山倒海地湧過來，民警大致猜到了前因後果，這片總有借著孩子訛錢的。其中一個民警衝另外一個點點頭，好像還說了些什麼，但方時禹的頭疼得厲害，耳鳴也持續不斷，根本聽不清。
方時禹站起身，咽下嘴裏的血腥味，心下惡心這個地方惡心得很，要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