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大宋紹興二十年五月,在這漆黑的夜裏,毫無征兆之中,一聲響雷,在金人占領的慶陽府天空響起,其後,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
慶陽府城東三十裏外的陸家村,一座莫大的莊院裏麵,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突然從夢中驚醒,臉上盡是驚駭的表情。
男子喚作陸盛,表字庭安,乃是慶陽府陸家的獨子。
要說慶陽府陸家,早在二十幾年前也是豪門大家,自從金人打來,宋廷南渡之後,陸家作為慶陽府的豪門望族,本是金人拉攏的對象,隻是陸盛的父親乃是忠義之人,加之性情剛烈,斷不會和那夷狄外族苟合。
於是陸家便備受金人欺壓,忽忽二十幾年,偌大一個陸家便敗落下來,原本依附陸家的人,見陸家失勢,紛紛避之不及。
十年前,陸盛的父親鬱鬱而終,母親也隨之去了,偌大一個陸家,便擔在了剛滿十歲的陸盛肩上,好在陸家有忠心耿耿的管家和賬房撐著,還不至於完全破敗下去。
陸盛和父親的性格卻是不同的,為了活下來,這十年來,他極力討好金人,委曲求全,對金人那是有求必應。
也因如此,陸盛這顆幼苗才得以存活下來,隻是多年的積蓄,已經被金人搜刮得差不多了。
聽見外麵的雷雨聲,陸盛從床上起來,光著腳,走在冰涼的地上,他來到窗戶邊,呆呆的看著窗外的雷雨,還有那空落落的院子。
想到父母之仇,想到金人的橫征暴斂,想到北方漢人還在胡虜的鐵蹄之下顫抖,陸盛鋼牙咬碎,雙拳緊握。
雖然和金人虛與委蛇十餘年,但是陸盛並沒有忘記那不共戴天之仇,心中的仇恨之火,反而燒得比以前更加的炙熱。
隻不過須臾片刻,陸盛便平靜下來,他知道,僅憑一己之力,根本無法改變任何事情,君不見,北方豪傑抗金二十餘年,最終還是失敗了,在金軍,還有那些無恥漢奸的聯合絞殺下,豪傑義士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再也無人敢扛起抗金的大旗,振臂一呼。
“官人,又做噩夢了嗎?”
一雙巧手,給陸盛披上了一件溫暖的外衣,是陸盛三年前過門的妻子,喚作玉娘。
玉娘的父親是村東頭的教書先生,出身貧寒,不過玉娘溫柔嫻淑,倒是不可多得的伴侶。
若是在以前,陸家這種豪門望族自然是不會和一個教書先生結親的,隻是今時不同往日,陸家走到這一步,隨時都有破家滅門的危險,陸盛想要娶妻,自然是千難萬難的,但是玉娘的父親沒有嫌棄陸家,更沒有嫌棄陸盛,陸盛十七歲那年,他執意把女兒許配給了陸盛,兩人結婚三年,倒是相敬如賓,恩愛得很。
陸盛扭過頭,看著已經身懷六甲的玉娘,他握住玉娘有些冰涼的手,淡淡一笑,道:“玉娘,你身懷六甲,就不要隻顧著自家了,地上涼,趕快去床上歇著,自家就是心中有些煩惱,睡不著罷了。”
“官人可是又做了那稀奇古怪的夢?”玉娘有些擔心的問道。
陸盛歎了一口氣,道:“娘子你也知道,這是老毛病了,每到雷雨天氣,就做那稀奇古怪的夢,當真是困擾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