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宮外有一女郎衣著光鮮,遊走在羅刹城四方唱著動聽的歌謠,隻待人群中銳利的鷹眼發現她的存在。
玉哨說,宮內的後主聽到了歌謠,正在尋她。果不其然,瑤鏡兒吃餛飩的功夫,兩眼一黑被人當街帶走。
再次睜眼,便是貴氣華麗的房梁漆繪和沁人心脾的清幽蘭香。
屋內無人,瑤鏡兒半睜的雙眼泄出成功後的滿足,她進來了。
“可問過話了?”
“不曾,但其相貌打扮與後主所描述一般無二。”
“真的!”
門外腳步聲如踏風明月,輕巧玲瓏,瑤鏡兒一聽就明白玉哨沒有騙她。
這南疆國的後主真的是塔桑,她曾在春湘畫閣最好的朋友。
如今,塔桑與她可以說是雲泥之別。
略有薄繭的手指抓緊被褥裏的衣裙,低聲冷哼,旋即閉上雙眼裝作什麼也不知。
玉玨叮鈴,釵環啼鳴,仙子下凡。
洛寒煙走到屏風處見內室寂靜,揮了揮手屏退眾人,隻留烏月跟隨。
沒想到書上的近鄉情怯竟叫她在這會兒感受到了。
透過朦朧飄渺的素紗簾內,洛寒煙步履輕盈,緩緩走到床邊。床上的姑娘麵容憔悴,瘦弱無骨,可不就是曾在春湘畫閣對她照顧有加的好友瑤鏡。
“瑤鏡兒。”洛寒煙俯身,忍不住叫了聲她的名字,沒想到床上之人睜開了眼睛,要艱難的回應她。
“你是…塔桑,我做夢了麼?”
溫熱的觸感襲來,瑤鏡兒扯了個無力的笑,從被子裏伸出手道:“我當又被人販子給拐了,原來是你,原來我是做夢啊。”
昔日好友變得這樣,洛寒煙喉頭一哽,笑容凝固在臉上,直接抱著人哭了起來。
“嗚嗚嗚—瑤鏡兒,嗚嗚~都怪我,這時候才知道畫閣的事,都怪我嗚—你對我那般好,我卻叫你受了這些苦,對不起瑤鏡兒,真的對不起~”
一旁的烏月蹙著眉,隱約覺得這個叫瑤鏡兒的女子不大對勁。
她見這人時,雖然暈著,但氣色紅潤,衣衫的布料也不差,哪至於這樣的虛弱委屈,該找個機會提醒後主才是。
兩人寒暄一番,洛寒煙命人照顧好瑤鏡兒了,約定明日再聚。
出了蟠桃源,洛寒煙緩和了激動的情緒,轉身吩咐烏月道:“這事暫且不要告訴長庚,我怕他生氣。”
“後主,屬下有一言欲說。”
洛寒煙擺手,擦掉眼角淚痕,哀苦愁思呼之欲出。
“烏月,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方才摸了她的手,粗糙幹燥,即便她打扮非苦,也是受了許多罪的。當初在那春,那裏,瑤鏡兒的手養的細嫩蔥白,半點活計都是不做的,如今她眼中的光黯淡了,我知其定是走投無路來尋我的。”
“可是……”
“好了,這聖宮有長庚,有無數的蛇影,有你在我身邊護著,還怕她怎樣對我呢。”
洛寒煙眼神堅若磐石,分明聽不進去半分,烏月見狀不再多言,但心中暗暗決定,定要看好這外頭的女人,不讓她傷到後主分毫。
可事與願違,洛寒煙還是不見了。
月光透過灰白的雲層,映著地麵上烏泱泱跪在磚塊上的宮人與侍衛。
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濃稠猩紅的血液順著磚縫一路向北,如蠱淵萬千蠱蟲密密麻麻朝四處散開,恐怖驚悚。
眾人之上,雪玄卿手持仍在滴血的長劍,徐徐走至人前。高大的陰翳覆蓋在頭頂,一個年齡較小的內侍感應到脖間忽然一陣鋒利的重壓。
“你來說,後主去哪兒了?”
登時,小內侍的心口處被虛無的鐵錘重重擊打,一下一下堵在喉頭。
“奴婢不知,尊主饒命尊主饒命,呃——”
撲通,屍體倒下,麵色驚懼。
腥鏽的氣味在寒風中飄蕩開,有人受不住跪趴在地上嘔吐,直接被雪玄卿袖中飛針一擊斃命。
“身在內宮卻學不會噤聲,積風,去領罰。”
“屬下遵命。”
陰鬱沉悶的聲音攝人奪魄,烏月跪在殿前緊閉雙眸,精神幾近崩潰。
這幾日她明明時時刻刻都盯著瑤鏡兒,怎會叫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把後主給劫走。
更深露重,寒意漸濃,宮人們忍不住搓臂取暖。然雪玄卿好似與他人隔了一層屏障,絲毫沒有反應,隻是挨個的詢問,連專管恭廁的嬤嬤也不放過。
一道疾速的身影走來,在雪玄卿身後定住。
“說。”
“尊主,是冬日林的玉哨。二王子薨逝後,她一直躲在冬日林。”
雪玄卿轉身,收劍入鞘。邪魅的瑞鳳眸中止不住暴虐的殺意,仿佛寒夜獵捕食物的狼王找準時機,帶領狼群傾巢出動前的立誓,殘忍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