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道士聲情淒愴,可在場眾人皆不明所以,無一人敢上前相勸,
日光被層層烏雲遮蓋,隱隱有雷聲轟鳴,
還沉浸在大水退去的喜悅之中的眾人,不約而同聽見了一聲低沉幽遠的吟叫,
那是從雲層裏傳來的,
眾人紛紛揚起頭,盯著滾滾翻騰的麥浪一般的雲層,
明黃的雷閃時隱時現,
細看之下,有一道通紅的長影穿行雲間,
等到那長影近了,眾人才看清,
那是一條通體漲紅的巨龍,騰雲淩空,
幾個閃避,繞開了追擊不舍的雷擊,
那龍的脊背上,好像還趴伏著一個嬌小的身影。
老道士聽見空中渺遠不似凡物的鳴叫,僵硬的抬起了頭,
見到那熟悉的巨龍之時,他蒼老渾濁的眼底爆發出一陣狠戾,
高舉過頭頂的雙手青筋暴起,
他仰天喊道,
“燭龍你已是強弩之末,我要替天行道,殺了你,諺書還是我的!”
盤旋高空的巨龍也聽見了這聲高呼,
他拚盡最後一絲氣力閃身躲開雷擊的光柱,
如墜落的山巔一般朝著老道士直衝而來,
眼看就要相撞在一起……
“好了,今日說書就到這裏,欲聽後事,明日再會於此!”
隨著話音落下,滿堂噓聲,
“什麼嘛,有沒有搞錯,我正聽的起勁兒呢!”
穿著一身破舊道袍的說書先生笑著拱拱手,蒼老渾濁的眼裏幽深不見底,
隨著眾人叫罵著散場,一個稚嫩的童聲在說書先生耳畔響起,
“後來呢,燭龍和老道士,究竟誰贏了?”
“你穿著道袍,真像是書裏說的那個老道士!”
“老道士取代燭龍了嗎?棠溪沒有救下燭龍嗎?命定的終局不能更改嗎?”
說書先生打量著這個小小的幼童,沉默半晌,
像是困極了,說書先生懶懶的打了個哈欠,
“啊~~嗷~~”
從殘破泛白的道袍裏,露出一截手臂,
幼童詫異的揉了揉眼睛,
他似乎看見,那說書先生手臂上長著一層鱗片一樣的東西。
蒼老狡黠的臉突然放大在眼前,說書先生湊到幼童麵前,
老頑童一般擠眉弄眼,神神秘秘的說道,
“他可以取代他,他……也可以取代他呀。”
幼童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問道,
“你是從哪裏知道這些百年前的故事的?”
“百年前的人真的麵對過這樣一場大水浩劫嗎?”
“那個犧牲了自己的三公主和嶽家姑娘,就這樣死在火裏了嗎?”
側耳聽完這一連串的問題,說書先生滿是皺紋的臉上嬉笑了一下,
他合上了手中沉沉的書冊,掀起一陣嗆人的塵灰,
露出的封麵古樸殘敗,又透著點古怪,
書名已經磨損的快要看不清了,依稀能看出是兩個字,
上麵那個,隱約像是個“諺”字。
說書先生感慨萬千的歎了口氣,伸手撫摸著手中的書,
“你知道諺書嗎……它記載的是世間萬事的終局,命定的終局不能更改,”
“可當諺絕花開的時候,許下的願望都能成真,那是終局之外的隱密,”
“她們究竟是死是生,誰知道呢,”
“或許她們會重逢在諺書裏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再相遇,相知,相伴。”
說完,不等幼童反應,說書先生已經離開了,
泛白老舊的道袍鬆鬆垮垮掛在他身上,背影有些蕭索,
像是經曆了百年風霜一般,殘破但是透著歲月沉澱的痕跡,
他胳肢窩裏夾著那本古樸的書,一個鬆動,不小心露出一頁來……
那是一座寧靜簡樸的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