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的戰局，卻等不得他。
他必須保證，這一仗必勝。
他的身後，不僅有國家百姓，還有妻子。
多少兵士的妻兒在等他們回家？
第二日。
夜晚。
陳冠終於等到了宋晰從容的腳步聲。
他掀開軍帳讓他進來。
宋晰笑了笑，依舊是溫和的。
“將軍離京時，她還是個小孩子。”
宋晰輕輕的笑了笑，在說到那個人的時候，整個眼睛都溫柔的像是一灘水。
“那個時候，葉老丞相還是太學的先生，她的年紀小，過於冗雜難懂的詩文她聽不懂，就會在課台邊支著小腦袋打瞌睡。”
陳冠想起來她的小時候，就像是糯米團子一樣玲瓏可愛。
“後來她長大了，葉老丞相就請旨讓她入了太學，也正是那一年，皇伯父封她為‘蘭曦’郡主。”
陳冠繼續在自己的腦海中勾勒她的影子。
“她小小一個，年紀不大，卻惹人喜歡得緊，大抵是葉老丞相一手帶大的孩子，總還是有些調皮的時候。我看著她玩心突起，捉弄的同硯無奈生氣。”
陳冠沒忍住笑了笑。
她小的時候原來這樣調皮，同他後來所見，完全不同。
“後來她一年一年的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的模樣。心智也成熟了很多很多，慢慢的也變得沉穩內斂起來。”
宋晰看了陳冠一眼，依舊是溫柔的敘述後來。
“我對她許下心事的那一年，是一個偶然。”他的聲音更加柔和：“那一天，是在藏書閣，我剛剛準備離開藏書閣，在藏書閣一個書架邊看到了她。”
“她的眉眼低垂著，認真的記下課業內容，在抬眼的時候，我不小心就對上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清澈又靈動，那一眼就記在了我的心上。”宋晰笑了笑，道：“我是她的師兄，在太學裏見她的時候也不在少數，但是那一眼最是讓人難忘。”
“她的生活沒有太大的波瀾，大多是上了太學之後有些枯燥乏味，沒有什麼值得去懷念的。可是我想你也知道，她很聰明，課業雖說不是拔尖，卻也是佼佼。”
陳冠壓下自己心裏的遺憾，道：“她從小……的確聰明。”
“後來……”宋晰有些遲疑，道：“不知道是哪一年，我們開始心照不宣的有了同一個心事。”
陳冠的心有些疼，繼續道：“……是感情。”
“……”
宋晰說不下去了，他停止了話頭。
陳冠看了他一眼，明白了。
宋晰是覺得讓他聽自己喜歡的女子和另一個人的故事，有些殘忍。
陳冠很輕，很輕的笑了笑道：“……你不用這樣停下來，這是我的選擇。”陳冠道：“我想知道，在我離開的這麼多年裏，她都經曆了什麼……你不用……不用停下來。”
宋晰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我同她定情的那一年，是她及笄那一天的後花園……”
“……”
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的原因，讓陳冠這樣平靜的接受了葉煙影的心從來就不在自己身上的事實。
宋晰離開的時候，同樣是深夜。
陳冠在宋晰離開之後，並沒有自己預想中的那樣難受。
難受……
怎麼會不難受呢？
那是他深藏在心裏的心事，是他功成名就的心事，是他從年少起的心事。
怎麼會不遺憾呢？
那是他……沒能掌握的遺憾，是他沒能按照預想中的遺憾，是他心心念念了這麼多年，結果卻是一場空的遺憾。
是他這麼多年空等的遺憾，是他這麼多年在戰場上支撐他活下去的執念，是他的執迷不悟，是他的迷途知返。
他以為……
她會乖乖的等著她的將軍哥哥回來的。
隻是沒想到命運弄人。
他們之間，還是沒有緣分。
或者說……
他們之間的緣分，是被他親手捏碎的。
如果……
如果他可以在娶了她之後，對她好一點，好一點，再好一點……
不對她生氣，不對她說那些傷人心的話，不做那些近乎瘋狂的舉動，尊重她一點，嗬護她一點，少賭氣一點……
那麼，她會不會有千分之一，不，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也好。
在他們成親之後，愛上他呢？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
可惜，他釋懷的太晚。
可惜，他後悔的太晚。
可惜，他迷途知返的太晚。
可惜，他知道的太晚，太晚了。
可惜……
這個世上，沒有如果。
他第一次慶幸自己親手放她離開。
第一次慶幸他寫下了那封和離書。
大抵，還來得及。
她不會在提起自己的時候，都是痛恨與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