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雙寶手握炭筆,聚精會神地在紙上畫著什麼。

“長對正、高平齊、寬相等……”他念念有詞地補上幾筆。

紙上一暗,一個人影擋住了光線。

“去去去,一邊去,別擋光!”他沒抬頭,嘴裏嘟囔著改圖。

“這三視圖畫的倒有幾分功夫了。”來人說道。

“師父!!何時回來的?!”林雙寶猛地站起來,激動地看向來人,興奮異常。

王索明拍了拍他肩膀,抄起桌上的圖案看去。

兩個並在一起的長條,上有刻度,並有卡口和圓環。

王索明出聲問道:“一種尺規?”

林雙寶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眼下追風輦賣的紅火,招了好些學徒,做些揀選打磨的簡單活,但這些小娃娃眼力大不如老匠人,鐵尺也不是全然好用,尺寸總是搞錯,我就尋思做一把趁手的工具出來。”

“說來慚愧,修修改改好幾天還未定稿,請師父指教。”

王索明取過炭筆,心中微動,這才多些日子,林雙寶就把遊標卡尺的雛形搗鼓出來了。

雖說新朝亦有此物,可林雙寶哪裏曉得,苦思冥想將平日經常用的幾種測方測圓的法子集成到一物之上。

“主尺上每隔一毫為刻度,遊標上每隔九絲為刻度,參差相錯,讀數為主尺刻度加上副尺刻度對齊後……”

王索明一麵講一麵在紙上畫圖示說明,林雙寶全神貫注地聽著,眉頭皺了又開開了又皺,沉浸在美妙的知識海洋裏不可自拔。

“雙寶,勿要心急,這些東西你慢慢領悟。”王索明抬頭望向四周,人多了不說,還出現了許多沒見過的工具。

“接下來給我講講這裏吧,與幾個月前相比,似乎大有不同。”

林雙寶回過神來,趕忙收好圖紙,迫不及待地給王索明講著。

“師父你前番囑托,要留意靈光一閃的念頭,我也和大夥說了,隻要有益,多有獎勵,倒真有許多用得上的物事被製出來。”

林雙寶順勢從旁邊料盤裏抓過一把長釘遞給王索明道:

“師父,這是鐵釘,熟鐵拉拔成絲後裁斷,一端磨尖製成,省卻了馬車的榫卯,直接一錘即可完成連接”

“製車體的木匠進展太慢,逼急了老孫,直接用鏨子往裏打,後來腦子清楚點後尋思,把鏨子做細,錘起來更省力,木頭也少裂。”

“這釘頭,磨起來要費些事吧。”

“哈哈,我們車體用上釘子後,又有個磨釘子的夥計心煩意亂,一氣之下倒真有個主意,師父來看看這個。”

旁邊桌上有人握著木柄順暢地轉著一麵豎起的石盤,幾名學徒手裏握著釘子在圓盤上刮擦出火花,不時地觀察釘子的尖端是否足夠鋒利。

行啊,手動打磨機有了。

“這是陳有想出來的法子。”

“雙寶,咱們工坊裏倒是能人輩出。”

“嘿嘿,您再來看看這個。”

林雙寶指向一座一人高的蘿卜樣的冶爐,側麵連通風箱,爐前的空地上橫放著一座磨盤,也不是磨盤,磨讓橫放過來的一隻車輪代替了,風箱握把處加高,用轉軸和車輪邊緣連接,一隻蒙著眼的驢正拉著車輪不斷旋轉,風箱忽扇忽扇地向高爐內鼓風,無色的火焰充斥爐膛,赤紅的礦石軟化成液體,明黃色的鐵漿從底部開口緩緩流出。

“鐵匠鋪裏最費人工的,一是拉風箱,二是鍛打,我們用師父創造的滾柱軸承,將磨盤和風箱結合,用驢來鼓風,省了大事。”

“掌櫃的,用驢還要費幹草,要我說,不如直接在後院的玉帶河裏架水車,我見過磨坊水車,水流比驢子更持久和均勻。”旁邊有夥計插嘴道。

王索明一看,正是陳有,當初磨軸承的時候就認識這家夥。

“呃……”林雙寶一怔,“想法很好,但玉帶河水量太大……”

“得挖個小渠才行,此事我們可以參詳參詳,應該不難,水力不但可以鼓風,更可以帶動鍛錘。”

聽見王索明這樣說,林雙寶頓時喜上眉梢,匠人們上了年紀就渾身是傷病無法做工,全是掄錘子掄出來的,若真能實現水力鍛錘,老匠人也能發揮餘熱,為家裏多掙一份生計。

王索明又環視了院內一圈,有冶鐵的,有錘鍛的,有打磨的,有組裝車體的,雖然雜亂不堪,卻也熱鬧非凡,無論是師傅還是學徒,都幹勁十足,充滿了熱情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