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外的風景像是一部流動的電影,霓虹燈和信號燈交彙成一條光影流動的河流,將整個城市的夜照得亮堂堂的,窗外的一切就如同幻影一般在冬芽的眼前流轉。
離開柊川時,如鵝毛紛飛的雪讓整個大地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處處透露出一種明澈幹淨的冷。
剛到容京,略微潮濕的空氣便撲了冬芽一臉,但還沒等她徹底領略容京的冬天,便坐上了回伏家的專車。
“鍾叔,你那邊事情處理得怎麼樣?”
“方老先生的後事已經處理妥當了,”鍾叔坐在副駕駛,壓低了聲音,視線透過後視鏡落到車座後方的女孩身上,“夫人,我和陳椋小姐剛下飛機,現在正在回伏家的路上。”
冬芽靜靜地坐在車後座,小臉素白,一雙眼睛如同兩丸墨玉嵌在其中,睫毛低垂,正側著頭凝望著窗外的風景。
“……好,您放心,我都安排好了。”鍾叔應答了幾句,那邊便掛了電話。
他歎了口氣,轉頭說道,“陳椋小姐,夫人那邊有事情脫不開身,明天早上才會回來。今天晚上到伏家之後,我先給您安排住處,現在小少爺在家,沒有大人,你們同齡人相處也會更自在。”
這幾天鍾叔向她介紹過伏家,冬芽知道,鍾叔口中的小少爺就是伏家現任家主伏夫人的獨生子,和她年歲相仿。
伏家在容京可以稱得上是豪門望族,財富與權勢世代相承,不出意外的話,這位小少爺就是伏家下一任繼承人,可以說是生在羅馬。
容京的高樓鱗次櫛比,商業街區燈火通明,櫥窗中的商品夢幻精致,這裏的一切都和柊川不一樣。
有些人生來就是這座城市的主人,而她隻不過是突兀來訪的客人。
鍾叔似是看出了她的擔憂,微笑道,“您不用擔心,小少爺他生性聰穎,性格更像夫人,雖然有時會有些任性,但心地善良,是個好孩子。”
冬芽嗯了一聲,視線落到窗外。
鍾叔提起這位小少爺,滿臉都是笑容,從語氣中也能聽出讚美之意。即使是任性二字,也並非是什麼貶義詞,出生在伏家這樣的富貴人家,這位小少爺天生就有驕矜任性的資本。
更何況,即使小少爺脾氣再壞,她也會忍耐。冬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她會牢記阿爺的囑咐。
伏家。
已是傍晚,伏家別墅內燈火通明,傭人們被勒令聚在客廳內,麵朝沙發上坐姿隨意的少年,大氣不敢出一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
“說吧,誰自作主張讓她進去的?”沙發上的少年輕嗤一聲,眯著眼睛打量眾人。
“少爺,這……”領頭的女傭聽著少年這似笑非笑的聲音,不由得頭皮一緊,率先出聲。
他聽了胡阿伯這番不客氣的話也沒有生氣,隻是微笑道:“陳椋小姐很幸運,在柊川還有關心她的長輩。但是,我剛才已經給您看過了相關的證明,我是伏家的管家,夫人現在是陳椋小姐的監護人,您無權阻攔我將陳椋小姐帶走。還有,您起碼要讓我見一下那個孩子吧?她親人剛離世,正是需要關心的時候……”
“你什麼意思——”胡阿伯瞪圓了眼睛,上前一步,似乎是要動手,對麵的人也眯起眼睛,做出防禦的姿態。他比胡阿伯高一個頭,再爭執下去絕對是胡阿伯要吃虧。
“阿伯。”一道細弱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對峙。
冬芽瘦弱的身體出現在客廳內,她平靜地看向胡阿伯,輕聲說道:“阿伯,不用擔心。阿爺生前交待過我伏家的事,我和他們走。”
胡阿伯沉默地凝視著女孩清澈又堅定的雙眸,無奈地垂下了手。他沉沉地歎了口氣,一字一句囑咐道,“阿伯會一直在柊川,冬芽,在外麵過得不開心了就回來找阿伯,這裏永遠是你的家。”
冬芽點點頭,上前抱住阿伯,阿伯矮下身子將她摟住,她輕聲在阿伯耳畔說道,“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您也要保重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