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娘小心翼翼地抱起床上的林家寶。
“讓開。”
她看著一旁眼含淚珠的林引弟。
眼神是滿是厭惡與恨意。
王三娘看了一眼周圍的鄉親,抱緊自己的兒子就出了門。
“這三娘也真是,家寶自己貪玩掉下去了,朝著自己女兒發什麼火?”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們一家人,她剛才那眼神,可不是看女兒。倒是像看著仇人。”
“也是可憐,這林家二女兒十二三了吧,大女兒也十五六了,好像是和柳大夫的小孫女同歲的。”
“是和柳大夫的小孫女同歲的,可同歲又怎樣?同人不同命啊。”
林引弟聽著周圍嘈雜的聲音,低下頭,緊緊握住拳頭。
眼底慢慢都是嫉妒與恨意。
她恨自己的娘既然不喜歡女兒,為什麼要生下她,他還恨柳初月,明明都是女兒,為什麼偏偏就你過得那麼好。
她瘦小的身軀裹在一件寬大的衣服裏,衣服濕答答的,貼在身上顯得她格外瘦弱,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
在林家,作為女兒是沒權利穿新衣服的,他們的衣服都是林家老二不穿的。
她低著頭一瘸一拐地穿過人群,遠遠地跟在王三娘身後。
等到林家人都走了,圍觀的婆子中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趴在旁邊的婦人耳朵邊壓低了聲音說:“據說,這馬秀英除了這兩個兒子之外還有一個女兒。”
“她女兒呢?”
說是壓低聲音,可農村婦女都習慣了扯著嗓門說話,就算刻意壓低了聲音,周圍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紛紛出聲詢問。
“被她活活淹死了。”
“什麼?”
其中一個年輕小姑娘瞪大雙眼,聲音尖銳,呆呆望著剛才說話的婦人,久久未合上嘴巴。
出聲的姑娘穿著一件水紅色上衣,紮著兩條辮子,臉蛋圓圓的,一雙杏眼滿是驚恐。
“孩子,別怕,她不是我們村的,我們柳林村可沒有這樣的事兒。領導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
另外一個婦女也開口解釋,“就是,不要害怕,我們柳林村的兒郎們特別疼媳婦兒。”
見人姑娘沒有那麼害怕了,就有人出聲:“後麵呢?”
“大家也都知道,他們一家說是姓林,其實不算我們本地人,是當年逃荒來的,剛來的時候一家人瘦骨嶙峋的,餓得都快脫相了……”
“說重點。”
“這是他能那邊的習俗,女兒剛出生時在門口的水缸裏淹死,就能帶來一個兒子。”
年輕一點的小媳婦都捂著嘴,有些不敢置信。
“天啊,太殘忍了吧,再怎麼說都是從自己的肚子裏掉下來的一塊肉,怎麼舍得啊?”
對啊,怎麼舍得?
可能有些人天生就比別人心狠,馬秀英在懷孕期間就想好了,要是生個兒子,那皆大歡喜,要是女兒,就別怪她心狠。
“這家寶從出生就多災多難的,難不成是遭了報應。”
不知道誰突然說了一句。
“說什麼呢?封建迷信要不得,小心被抓走。”
雖然現在在“破四舊”,大家嘴裏說著封建迷信要不得,可心裏怎麼想的,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