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微微頜首,蘇威躬身一禮,回到左側第二的位置上挺腰站著。
楊廣朗聲問道:“諸位臣工,對蘇大人之言有何看法?”
一人出班奏道:“啟稟聖上,數年來,聖上對阿史那咄吉處處優待,其人卻不知報效聖恩,數次起兵入寇,實乃狼子野心之徒!這次更是變本加厲,竟然膽敢脅迫聖上,是可忍孰不可忍!不過大軍剛剛從高句麗班師,即便用最快的速度征集,也需要三四個月之久。而且正如蘇大人適才所言,如今秋糧尚未解到,國庫空虛,也著實沒有出兵之力。因此臣以為,不妨下旨嚴厲申斥,同時令馬邑、雁門、太原等地嚴加防範。若是阿史那咄吉一意孤行的話,來年開春再起大軍前往征伐便是。”
此人位置處於左側第三,麵貌清矍儒雅,一派正人君子風範,就連聲音都很是清越,正是內史侍郎虞世基。
虞世基乃是會稽餘姚人,字懋世,如今五十二歲。虞世基寫得一手好書法,兼之相貌出眾,因此被同樣喜愛書法的楊廣所喜愛。他和蘇威結成一黨,自然要對蘇威所奏一力聲援了。
楊廣依舊隻是點了點頭,待得虞世基歸位後,看了看左側第五人,“裴侍郎,你說說。”
這裴侍郎正是裴矩,字弘大,乃是河東聞喜(山西聞喜)人。如今還不到五十歲,也生得一副好皮相,看上去風度翩翩,一派文人雅士風範。此人數年前經略西域時手段狠辣,勒索無度,當地小國無不聞名喪膽。裴矩也是才華橫溢之人,回歸中原後所著的《西域圖記》詳解西域各地風俗人情,為前往西域之人必讀之物。他如今官居黃門侍郎,時常陪伴聖駕身邊,楊廣不經朝會就下達的聖旨,大都是此人所書。
聽得楊廣問話,他快步出班奏道:“啟稟聖上,阿史那咄吉素懷異心,此次下書強娶公主,隻怕是想要為大舉入寇尋找借口罷了!不過聖上無需為此跳梁小醜而感到不快,而今北地天氣已經寒冷,阿史那咄吉不可能此時揮軍南下,無非是虛言恫嚇罷了。故而臣以為,下旨申斥是必定要的,同時再向太原郡增援一萬兵馬,這樣既不會耗費巨大,又能給阿史那咄吉一個明確的態度。我煌煌大隋朝,絕不接受突厥人的訛詐!”
“裴侍郎此乃老成謀國之言,臣附議!”
“臣亦附議!”
“臣附議……”
裴矩話音剛落,就響起一片附和聲。就連素日和他不對付的蘇威和虞世基也都點頭附和,不管雙方往日有何嫌隙,此時勸阻聖上出兵對大家都有好處——依照聖上的脾性,若是出兵必定要禦駕親征,誰都不願隨駕去冰天雪地打轉,還有可能出現性命危險不是?
楊廣依舊沒有說什麼,令裴矩歸位,然後看向左側第四人。
這人須發花白,雙眼炯炯有神,略顯狹長的臉上一臉正氣,正是禦史大夫裴蘊。
裴蘊喜歡見風使舵,最是擅長猜測楊廣心意,屢屢言出必中,頗得楊廣歡心。年前奉旨查辦楊玄感謀逆案之時,因得到楊廣暗示,裴蘊不經審理,就把牽扯進來的六萬人不論男女老少全數斬首!這六萬人中有不少世家門閥子弟,其親族在朝中為官者就此事對裴蘊頗多攻擊,卻都被楊廣壓製下來。
“聖上,臣對諸位大人之言並無異議,隻是從何處向太原調兵,還須多加斟酌才是。”
楊廣默然不語,裴蘊躬身退回。
見聖上依然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眾臣都把目光投到了左側第一人身上。
此人須發發黃,身長九尺,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臉上布滿了皺紋,雙眼略顯碧綠,眼神威嚴無比。他正是當朝第一重臣,左衛大將軍、許國公、驍果軍統領宇文述。
宇文述字伯通,乃是鮮卑人,祖籍代郡武威(內蒙武川),北周時就是上柱國,封為國公,大隋建國後又被文皇帝重用,平定陳國的統帥。文皇帝廢太子楊勇,改立楊廣為太子的過程中,宇文述出力最多,因此楊廣即位後就讓他和蘇威一起參與朝廷大事,對他的話幾乎是言聽計從。此人好大喜功、睚眥必報,為了爭權奪利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楊廣數次出巡、三征高句麗、修建新洛陽城……這些把大隋朝國力耗費一空的事件中,無不有宇文述的影子。
見周圍同僚都看著自己,楊廣也靜待回話,宇文述輕咳一聲,一拂袍袖,慢條斯理地踏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