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千零一與長夜未盡的夢(1 / 3)

今天早上,爸爸說為了慶祝我出院,要帶我去遊樂園玩。

當聽到這個消息時,我很高興,高興到在床上根本坐不住,恨不得馬上到出院的時候。

我告訴爸爸,大晨哥哥和小辰姐姐也答應說要帶我去遊樂園,他們也喜歡遊樂園。

但爸爸卻告訴我,大晨哥哥今天有事來不了,而小辰姐姐已經走了。

我有點難過,我想去找大晨哥哥。

我想起了剛到他們家的第二天。

大晨哥哥把我從他爺爺奶奶家接回來。

他告訴我,要想住在他們家,就必須得付“房租”。

我不懂什麼意思,他告訴我得在他們家裏幹活。

我不會怎麼幹活,我隻會燒柴火。

於是大晨哥哥就教我怎麼掃地、怎麼擦桌子、怎麼洗衣服,怎麼把衣服疊好;小辰姐姐還教我怎麼做飯,有時她還會教我做數學題。

她們雖然有點嚴厲,但他們對我很好。他們還帶我去買新衣服,我走丟的時候,他們還到處找我。

大晨哥哥雖然看起來很恐怖,但他真的很好。

他願意蹲下來和我說話,小辰姐姐也是。

他們是很好很好的人。

他們答應了我要和我一起去遊樂場的……

以後說不定見不到他們了。

這樣一想,我心裏開始難過起來。

……

下午我們就去了遊樂場,但隻有我和爸爸。

我們玩了好多東西,但是好多我都不認識。我隻知道有開著撞人的車,有會轉的杯子,還有會爬上天的大長蟲。

最後的時候,我和爸爸去坐了旋轉木馬,還和他一起坐了摩天輪。

到了傍晚,爸爸告訴我,他要和我一起坐火車回家。我們拿上行李,準備往家的方向出發。

大晨哥哥……會來送我的吧?

……

似乎每一場從盛夏和蟬鳴開始的故事,都喜歡用一場煙火結束。

……

橙紅色的燈光下,一支煙頭爆裂著,悠哉的青煙撞上了積灰的燈罩。在高鐵站站外,宋警官正在一鐵皮垃圾桶旁吸著煙,站外的幾個小店早已關門,他瞥了眼手表,看了看站前的公路。幾輛亮著紅色“無客”的出租車停在路邊,夜幕下格外顯眼。兩三個拿著“景區直達”紙牌的人正嘮著嗑,帶著愁容,滿眼都是望不到盡頭馬路。

19點16分,一輛毫不起眼的出租車從遠處駛來,停在了站旁。在路邊沉寂了一會兒,大概是在付錢。車門“哢”一下打開,從後門走下來一對父女。小女孩一雙大大的眼睛紅紅地腫了一圈,她戀戀不舍地牽著爸爸的手,向宋警官走來。

“怎麼樣,小桃子,玩得開心嗎?”宋警官隨手掐滅了煙頭,兩隻手撐著膝蓋,半蹲下身,向著迎麵走來的小女孩微笑著。小女孩沒有理會他,隻是一直委屈地抽泣。

“桃子,宋叔叔在跟你說話呢。”她的爸爸提醒她道。

桃子用小手抹了抹眼淚,勉勉強強擠出來兩個字:“開……開心……”。

“孩子怎麼哭成這樣了?”

“哦,我的學生本來說要來送她的,但是沒來。所以就……”

“都哭成淚人了,多不好看,來,讓爸爸擦擦。”李老師蹲下身子,從另一隻手提著的布袋裏取出一張麵巾紙,輕輕抹掉了桃子眼角的淚水。

“警官,你是來……”李老師朝向宋警官問道。

“啊,來送送你們,大晨那小子說你們今天就要走了。”

“真是有勞您操心了。”

“沒事沒事,”宋警官笑著擺了擺手。“你們也快上車了吧?”

“嗯。來,桃子,給叔叔說再見。”李老師輕輕拉了一下桃子的小手,說道。

“可是……可是……”桃子的小鼻子抽吸了兩下,幾顆淚水隨即從眼角湧出,”哥哥明明答應了我,要來送我……要來遊樂……場……場……陪我……陪我坐……輪……哇啊啊啊啊……”

……

桃子,不論是約定,還是別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我都想盡全力做好。但是啊,我終究隻是個普通人,沒有英雄的實力,沒有主角的氣魄。我得取舍,有些事一定得舍棄,得妥協。約定也好,計劃也好,到頭來,我隻能做到隨波逐流,

對不起。

……

19點32分。桃子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臉也逐漸變得紅潤。宋警官撓了下頭“要不路上買兩根棒棒糖——我經常就這麼打發我兒子和女兒……”

“桃子,要嗎?”

桃子搖了搖頭。

在商業街的時候,大晨曾給自己買過一根棉花糖,那比棒棒糖好吃,還好玩……

但現以後,隻能自己買了。桃子想了想後,說道:

“我會想哥哥的,哥哥肯定會來。”桃子看著自己的小書包,裏麵是大晨給他選的新衣服,“但是我不會怕!我會變得和哥哥一樣厲害的,警察叔叔,”

桃子脫開李老師的手,走到宋警官身邊,自己用手用力擦了下臉上的淚痕,

“警察叔叔,你能幫我告訴大晨哥哥嗎?”

“什麼事?”

“謝謝他!還有……”

“等我長大了,就來找他和小辰姐姐!”

……

我們還會再見的,桃子

一定會的,未來也好,現在也好,那個家夥總是突然闖進別人的生命裏,不由分說地和你一起走出黑暗。謝謝你們,桃子、e哥、浩子,能和我一起在千差萬別的世界裏走進他的生命,也把希望帶給他。

……

“……前往蓉城的列車即將發車了,請還沒檢票的乘客即刻檢票過站……”

“你們是打算在蓉城西轉車嗎?”

“是的。”

“那就這樣吧,一路順風。”

19點35分,桃子他們告別了宋警官,把沉甸甸地小書包挎在自己肩上。

19點40分,過安檢;19點45分,檢票入站,19點44,19點48……

夜色漸深,華燈初上。五彩的霓虹和濃鬱的黑暗交彙在天際線,遠方的群山從黃昏隱匿。不論從遠方而來的旅人,從這裏離開的旅人,都在這裏與一個又一個人、景、事相遇和重逢,又在這裏與他們告別。

桃子坐在窗邊,李老師坐在過道旁。小小的孩子靜靜地俯瞰著窗外的站台。她明白,高鐵一旦發車,穿過站台,便是與這座城市告別的最後一眼。

……

桃子,我想做些什麼。這裏是我出生的地方,是我和你爸爸的故鄉,是我十六年做過最美好的夢。我想讓這場夢也種進你的人生裏,為你撫慰傷疤,為你描一幅畫,為你唱一首歌,為你譜一曲詩,為你引來全世界的美好,為你開滿整個南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