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頭上是無盡的烏雲,淅淅瀝瀝的雨下個不停。水坑裏天空的倒影不斷地被扭曲。寒風低吟,樹枝搖曳,幾片落葉隨風而起,在半空打了幾個旋兒,停在了一片石板路上。
“這人可太多了吧。”
我透過車窗,感歎著體育館外的人潮洶湧。
付了錢,下了車,這種感覺更是明顯,即便踮起腳來也隻能看到人頭。
今年人是不是又變多了啊?我掀起外套上的帽子,低下頭,打算從人群中穿過去。
風穿過人縫打在身上。因為穿著運動短褲,露在外麵的小腿有些發涼。外套的袖子已經沾滿了水。本打算找個屋簷站一下,現在不行了,隻能在廣場等候入場。我挑了棵人少的樹,站在了下麵。
去年馬拉鬆的時候好像也下了雨,但是遠沒那麼大。我伸手出去探了探,沒一會兒手上積滿了一個小水坑。去年的雨可剛剛好夠給跑步的人降降溫的。
遙想去年,我走在路邊,望著像河一樣的馬拉鬆大隊,火急火燎地等著過街去上課。沒想到今年就成了他們中的一員。
靠,我為什麼要來啊。等得越久,心裏的懊悔就越濃厚。
還得說回上周的時候。
“喂,陳曉晨,你家那邊過幾天是不是要開個馬拉鬆啊?”
午休時間,睡在上鋪的李昊探出頭來問道。
“對啊,咋了?”
這是去年的話題吧,我就提了一嘴他還給記到現在了。
“我爸說想讓我去參加一下,就問問你啥情況。”
“哈?我又沒跑過。”
“也是,你會跑那還真是邪門兒了。”
不知道李昊那臭崽子的腦袋瓜又給他出了啥餿主意。看著他若有所思的表情,我知道準要沒好事了。
“那你初中一千米怎麼樣?”
“踩線,全班倒數。”
“運動會呢?”
“你看我去年參加了嗎。”
“那……”
“不跑,滾。”
這小子現在抬抬腚眼子我都知道他要放啥屁。啥不學好倒是把我忽悠人的那套搬來了。我一臉鄙視地看著他,他隻得笑笑。
“陳曉晨,別這樣嘛,”睡在對麵床鋪的家夥突然開口了,“邪門兒歸邪門兒,咱去鍛煉一下嘛。”
“你家鄉的大活兒不參加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了。”
“就是。”
李昊這麼一說,全寢室的人都開始跟著起哄,聲音大得是恨不得把生活老師給氣死。
“這樣,陳曉晨你要是參加了,我出二十給你當報名費!”
這時,李昊忽然叫嚷了起來。這麼一嚷嚷,全寢室都沸騰了:
“我出三十!”“三十五!”“四十!”“三十,我把對麵寢室也拉上!”……
“滾滾滾滾滾,不去不去,哥們兒丟不起這人。”
“嗨,有錢不賺,腦子典賣。”
“是我我就收了。”
“三十,三十五,四十……要不我去吧,剛好買雙鞋。”
“這價買個手辦都夠了,還不心動?”
“跑個兩步就能從卡池裏撈個新角色,贏兩次的事還不去?”
“去去去,不吃這套,少來。我陳曉晨秉持一個兩袖清風,剛正不阿……”
這時,李昊湊上來,在我耳邊低語了幾句。現在看來,那簡直是惡魔的低語,來自地獄深處的欺騙
……
於是我就在這兒了。
雨勢不見小,稀薄的樹葉已經有些招架不住密集的水滴,可身邊避雨的人卻越來越多。
幾個穿著運動短褲的女生,打打鬧鬧地跑來,稍稍蹭到一點邊緣站著。被雨水沾濕的頭發粘在肩上。她們其中一人從包裏拿出一包紙,一邊擦一邊聊,滿臉愉悅掛在嘴角。
“陳曉晨,你有初戀嗎?”
一旦閑下來,耐不住無聊的大腦總會翻出點記憶來消遣。
那是每周慣例一次的社團活動:
“小蓁小蓁!”還沒開門就聽見了王欣萌激動的聲音,這家夥像是會預知一樣,門外就開始毫不猶豫地叫起葉蓁,“啊?曉晨老師也在啊。”
“嘁,搞得像我每次都比你來的晚一樣。”我不屑地回應了王欣萌的問候,當然,她也如往常一樣忽視:
“小蓁,聽說你們班那誰……和高一的學弟談戀愛了?”
“一開口就是勁爆新聞,還得是你。”我在一旁像個旁白一樣說著。
葉蓁的眼神從輔導書上移開,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有些呆滯地望著王欣萌。顯然,對於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葉蓁,腦子裏隻有她的聖賢書。
“哦,你是說徐麗吧。”葉蓁像是重啟的電腦,忽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