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
永嘉巷。
少年在衣袖下握緊了拳頭,看了一眼被打傷在地昏過去的傅驚,又盯緊了麵前挾持了人質的黑衣人。
他的刀正離張說的脖子僅一指之遠,陰眸裏滿是冷血。
張說雙膝微顫,眼裏卻滿是淡然“你是今上的暗衛?”
黑衣人不語卻搖了搖頭。
“那你是哪一方的人?太子黨、隨王黨還是鬱林王黨?”
黑衣人道:“先生放心,我家公子不會要了先生的命。”他又看向了趙元康“世子不想讓人知道他在這兒罷?那就請閉嘴罷。”
隨後,巷外有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駛入,在趙元康眼皮子底下,直接把人帶走了。
徐府。
顧令琰在眾人眼皮底下,上弦三箭,右腳向後一步,微微彎腰,動作行雲流水,眼神平靜且專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中靶心三箭!
仆役也是睜大了眼睛大聲念道:“何娘子雖中,卻脫了靶,顧九娘子三箭齊發,正中靶心!”
眾人不禁讚歎,卻是各有所見。
“好啊,一鳴驚人。何春蟬以為勝券在握,顧令琰這招不是在打她臉嗎?”
“一次三隻箭,上一次見這招,還是皇長孫組織的射柳賽上,顧五郎三箭齊中,贏得了滿堂彩,又得了皇長孫青眼相看。”
“可,一局一箭是規矩,那次顧五郎前兩局未發一箭,第三局才全發了。她,這不是耍賴嗎?”
何春蟬漲紅了臉,惱怒不已“顧令琰!你耍我呢!”
“捕風捉影,以訛傳訛。你自己聽了旁人的話,輕視了我,還怪我耍你。原來,這就是尚書令的家教啊?”顧令琰字字誅心。
何春蟬怒氣衝衝,道:“你耍賴!一局一箭,你卻用了五箭!不守禮矩!”
“和什麼人比,用什麼禮矩。你明知宴飲不宜射柳,卻還是逼我,也不顧這是什麼地方,還想踩著我充麵子。你當我就這麼逆來順受嗎?”
雖是如此,這總得判個輸贏罷?
顧令琰自是不在乎輸贏,不讓何春蟬稱心如意,和贏了沒什麼分別。
何春蟬卻是不罷休,脫口而出:“上梁不正下梁歪!”
顧令琰勾唇一笑,眼底閃過一絲諷刺,如同六月時建康禦道旁種的夾竹桃。似竹似桃,紅中透白,無害的外表下好似嬌俏仙子一般,引得路人不禁摘了一朵。
世人沒有不愛美的,往往因為美,而忽視了其他。譬如,夾竹桃有毒。
隻見,顧令琰重新拿起了弓箭,又是方才一番動作,上弦一箭,直指何春蟬。
眾人被嚇了一跳,何春蟬更是怕“你做什麼!我祖父可是尚書令!”
“嗬。”顧令琰將箭頭對準何春蟬那張美麗,可惜愚蠢的臉。
幾乎是不待徐知茵上前,顧令琰下一刻便偏了一點位置,射向了何春蟬背後的一棵楓葉樹。不過,箭的目標卻不是樹,而是樹上那隻趕不走的烏鴉。
方才那隻烏鴉還挺神氣,這一下被箭射中,且隻是穿過身體處暈了點血出來,倒是沒有流太多血,髒了地方。
不過,已經死瞪著紅眼,斷氣了。
這一幕著實嚇人。
不過,眾人仔細想想,那烏鴉本就不吉,出現在徐夫人的壽宴上本就晦氣,殺了也沒什麼。
何況,女子習射,在當下是尋常。
顧令琰瞧何春蟬被嚇軟,既是對她,也是對她身後走廊裏的眾娘子道:“用出身看待人,算什麼本事?仗著自己會投胎,嘲笑旁人,就清高了嗎?太祖皇帝一介布衣,吃百家飯長大,兒時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可今時今日,你們見了他,敢不跪嗎?”
這一番話,她們不敢駁,紛紛沉默。
三層樓閣中,男子忍不住嘴角上揚,低頭淺笑。隨後,他神不知鬼不覺離開,翻牆而過。
而二層中,有人頗佩服。
“難不成,顧氏娘子都是如此的嗎?這性子,我可喜歡。”
“想的美,她們恐怕早已名花有主了。”
“哦?”
“徐大人寵愛一雙嫡親侄子侄女,建康大有人知,這顧六娘子的婚事,定是徐大人掌眼,你看看自己,你覺得徐大人瞧得上你?至於七娘子和九娘子,聽說,這近年武陵侯與顧府走得頗近,不知是否是其中一位。”
與此同時。
到了下朝的時辰,一身著紫袍金帶,約莫不惑之年,麵容略顯粗獷的男子在徐府外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