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悔沒有回答。
他正咬著後牙槽,努力逼迫著自己冷靜下來,還未眼見為實,不能給空癡定罪。
可隨著他一步一步的攀登,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以及大殿周圍令人作嘔的慘狀,通通刺激著他的神經,握住伏魔禪杖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朝陽明媚。
初夏的森林鬱鬱蔥蔥,透著股欣欣向榮的生命力,與籠罩著鬆山寺的死氣沉沉,形成鮮明的對比。
“……”鴉雀無聲。
麵無表情的空悔緊盯著空癡,眼底忽明忽滅,似乎在狂暴與理智的邊緣,反複試探。
而空悔的沉默,讓空癡強行壓製魔念的那根弦崩斷了。
滾滾魔氣傾瀉而出,周身蔓延著漆黑魔氣,隻餘下那雙透著病態執著的紅眸和哀嚎。
“佛不渡我啊!”
空癡這話一出口,苦澀就在口腔中蔓延開來,還帶上了點點委屈。
空悔的眼睛也紅了!
被主持微笑的頭顱染紅的!
“阿青,為何也不肯渡我呢?你又要再一次拋棄我嗎?”
微弱低沉的呢喃,好像一潭落滿枯枝爛葉的死水,被無意中攪動,而散發出難聞的腐臭味。
“嘭!”的一聲,空癡一跺腳,石階四分五裂的斷裂開來,如浪中浮萍的空悔,跳躍而起,掄起伏魔禪杖砸向空癡,戰鬥一觸即發。
空癡舉起一隻手,噙著一絲滿足的笑,緊緊抓住空悔的伏魔禪杖。
幾個呼吸間,魔氣被佛光燃燒殆盡,空癡的手掌心,被衝擊力劃破,鮮血順著傷口往下滴落。
而他的另一隻手也沒閑著,同時抓向空悔的腳。
空悔在半空中借著伏魔禪杖的力,一個旋轉,泄憤似的踢開空癡的手掌。
空癡臉上的笑容擴大了,抓住伏魔禪杖的手用力一抽,順勢摟住下跌的空悔。
隻是他滿足的笑容還沒完全蕩漾開來,空悔便賞賜了他一個鐵頭錘,同時一記無影腳踢飛了他。
這時的空悔,仿佛是一匹失控的野獸,頭腦發懵,理智全無,怒火海嘯般的衝擊著他的天靈蓋!
自責!
痛悔!
淚流滿麵,仰天長嘯!
那張萬年冰山臉,碎裂了,染上了名為情緒的色彩!
“哈哈哈……美!簡直太美了!”當空癡在從碎瓦片中抬起頭來,看到的就是這幅空悔因為他而痛不欲生的畫麵,由衷的感慨道。
滿心!
滿眼!
所思!
所想!
隻有他!
這樣的空悔,讓空癡那顆幹枯的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滋潤,讓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透著舒爽。
“阿丹,為何墮魔?”空悔的聲音,嘶啞得像是生了鏽的鐵盒被強行掰開。
低沉的語氣悔恨交加,複雜到無法分辨,這恨,這悔,因誰,為誰。
“為了求而不得的……”空癡的話還未說完,空悔的伏魔禪杖又兜頭向他劈下,逼迫著他不停地見招拆招。
空悔這舉動,將“我不聽,我不聽”演繹的淋漓盡致。
這場空癡與空悔的戰鬥,大戰了三天三夜,打的昏天暗地,最後以空悔昏迷不醒,空癡不知所蹤為結局。
“聽說從那以後,隻要在空悔身邊待超過七天的俊男美女,都會莫名其妙的斷手斷腳甚至死亡。”白知靜誇張的收著尾。
“可我們為什麼沒啥事?”三花橘一臉懵懂無知的提了個好問題。
白知靜憋了半天,憋到臉紅脖子粗,才別扭的嗆聲道:“因為我不是俊男!你們不是人!”
“……”好有自知之明的回答。
幺妹在心中默默地給白知靜點了個讚。
故事聽完了,幺妹手裏的大鯉魚也吃完了,循著綠僵殘留的屍氣追了上去。
從辰時跑到日落時分,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山穀裏,幺妹看到了一排排掛在樹上的大紅燈籠。
“嘭!”血色晚霞中,綻放一朵微弱的煙花,緊接著響起一連串的鞭炮聲,隨即而來的是熱鬧喧天的嗩呐鑼鼓聲。
“……”還真是搶空悔去當新娘子呀!
熱鬧的最深處,是一座張燈結彩的深宅大院。有上百間屋子,層層疊疊,縱橫交錯,中間是一條條幽靜深邃狹窄的通道。
宅院外麵的圍牆很高,讓裏麵的房子長期見不著陽光,陰森森的。
最中間有一個寬敞的大院,還栽了些樹,種了些開得正豔麗的花。
正麵是上房,兩側是廂房,都是青磚紅瓦的房屋。廂房內,一個花季小姑娘正在同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子咬耳朵。
“姥姥,少爺的未婚妻怎麼是個男的!”
這深山老林裏竟然會有普通凡人。
少女雖然壓低聲音在詢問,可還是讓一裏開外的幺妹聽到了,妖怪們的聽力目力都很靈敏。
“哎……”
一聲蒼老的歎息聲過後,老婦人惡狠狠的罵道:“造孽啊!這都是雲家作的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