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命的困惑(1 / 1)

北方的秋天是美的,美得像一個經曆了歲月洗禮的少婦,嫻靜,美好。天空蔚藍而又高遠,陽光雖然依舊耀眼,但早已褪去了往日的暴烈,多了幾分溫婉和柔情。而此時的世間萬物,仿佛也都少了一些喧囂,紛紛脫去了華麗的衣裳,卸下疲憊和偽裝,隻靜靜地看著,享受著,心平氣和地和自己和解了,接受了自己的平凡,開始享受謝幕後的輕鬆自在,做回真正的自己,回歸生命的本色。

梧桐樹的葉子,也不知什麼時候悄悄變成了黃色,也許這也才是它的本色,接近大地的本色,也接近自己軀幹的顏色。一片片金黃的葉子,悄沒聲地從樹枝上飄落下來,安然地投入大地母親的懷抱。大片的白楊樹也早已卸去了重重的偽裝,裸露著身軀,直挺挺地站在道路兩旁,坦坦蕩蕩毫無羞澀。秋天的天空,也如同經曆了磨難的婦女,心胸也早已變得開闊高遠。成群的大雁結隊南飛,同樣也是靜悄悄的,隻在大地上拂了一道影兒。

正在收拾行李的張靜怡,抬頭瞥了一眼頭頂掠過的大雁,心中不禁有些鄙夷。她想不通,大雁為什麼不一直待在南方,秋天不遠萬裏南飛而去,春天又不辭辛勞地趕回來;她想不通這個令自己生厭的地方有什麼魔力,能讓大雁如此著迷。她想不通,這麼美的地方,這麼美的風景,而這裏的人為什麼無心欣賞;她想不通,這麼寬闊的土地,這麼高遠的天空,怎麼也能養出像自己父母這樣狠心的人。

張靜怡有很多事情都沒想通,這些問題曾經讓她很痛苦,很困惑,也深覺命運不公。但是,現在她不想再想這些問題了。因為,她很快就可以離開這裏,徹徹底底地擺脫這個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實現她打小就生出的夢想。

一九九零年冬月的一個大雪天,張靜怡出生在貧窮偏遠的西河村,而她的到來並沒有給她的父母帶來一絲一毫的喜悅,反而讓冒著大雪趕來醫院的父親頓覺五雷轟頂。

當時的那個年代,很多地方都不發達,特別是農村都有嚴重的重男輕女的落後思想。而在西河村這種現象更為普遍,家家戶戶都想要生個男娃子傳宗接代,光宗耀祖。而張靜怡已經是家裏的第三個女孩子了,所以當她爸爸滿懷激動而又忐忑地趕來醫院時,隻看了她媽媽一眼,便知道他的娘們又生了個女娃。心裏滿是失望,甚至是有些絕望,整個人仿佛瞬間被抽空了一樣,一下子癱坐在地上起不來了。

緩了好一陣子,他才慢慢恢複意識,緩緩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點上,麵色凝重地望向窗外。一支煙抽罷,又續上了一根,還是一邊抽,一邊看著窗外,全然沒有察覺病床上的妻子在叫他,也絲毫沒聽到他剛出生的女兒在哇哇大哭。

張靜怡的媽媽眼看叫不動自己的老公,以為他在生氣,又因自己生了女兒,深感愧疚,大氣也不敢喘一個,隻好忍著疼痛,坐起身來抱起孩子。忽然,他猛吸了兩口煙,把僅剩的煙蒂從嘴巴裏摳出來,摔在地上,用前腳掌狠狠地踩住,擰了幾下,又咳了兩聲吐了一口痰,對著床上的妻子說:“我回去找媽,托人找個人家,這兩天就送走。”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