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朔元年,雷州天降流星,赤炎劃破天空,墜於香海之上,從此人間不太平。
西方有一無名僧人入京城,手握萬丈光芒,腳踏六爪飛龍,於朱天門降伏九頭神鳥。
此後,人間重獲安寧。
“啪!”
茶鋪裏的說書人身穿長褂,左手持一把折扇,右手握驚堂木。眾人目光齊齊彙聚在中央,期待著後續的精彩故事。
卻不料說書人微微一笑,說道:“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說。”
——楔子
今日大雪卻無雪。
“早上我去買酥油茶時,聽說萬福舫的文老伯走了。”一名皮膚黝黑的中年男子,望著遠方的大霧,平淡的說道。
在他身旁,蹲坐著一名身穿黑裘襖的少年。寒風瑟瑟,少年手握一個煎餅,低頭用力撕咬著,才吃了兩口,手中的煎餅就變得比石頭還要硬。
聽到中年男子無端說了這麼一句,他皺起眉頭,放棄與手中的煎餅繼續作鬥爭,嚴肅問道:“三叔,是真的嗎?”
中年男子原本單手劃槳,忽然改做雙手劃槳,待船疾速行駛之後,蹲下身子,打探著身旁那個看上去有些抑鬱的少年。
中年男子知道,少年平日裏很少喚他作“三叔”,忽然改了口,定是因為文老伯逝世的消息打擊到了他。
“你好,我們到了,願你來世長安。”中年男子站起身來,走到船尾,麵帶微笑對著船尾的客人說道。
客人收回遠眺的目光,長呼胸中濁氣,從腰間取下一個錢袋,遞給中年男子,然後報以微笑道:“謝謝。”
小船穿過忘川之上的迷霧,一路疾行,直抵黃花園。
迷霧至此早已消散,岸上倏地拂過一陣暖風,將船上客人心中的焦慮吹散大半。
岸邊的黃花也隨風落下,像一隻隻黃色蝴蝶,擺成一道拱門,不斷向船上的客人發出入園邀約。
客人終於邁出了步伐,逐步走下小船。
看到客人似乎還想轉身說些什麼,中年男子大聲呼道:“一直往前走,千萬別回頭!”
客人怔住,猶豫了片刻,最終也沒有回頭,在黃色蝴蝶的陪伴中消失在中年男子的視線之中。
每天乘船、劃槳,簡單而單調的工作,在抵達黃花園岸邊後都是一樣的臨別贈言“隻願你來世長安。”這就是冥界引渡人的一天。
少年名叫陳前,中年男子劉安平,是他父親的拜把兄弟,排行老三。
劉安平打開手中的錢袋,認真的數了數,共九枚螢玉,旋即收起錢袋,走到陳前身前,說道:“難道你忘了,死亡是每一個冥界人最高的讚禮。現在趕回去,你還可以在他去炎河之前再送他一程。”
聞言,陳前終於抬起頭,望著劉安平堅決的說道:“走吧!”
劉安平笑了笑,撿起一旁的船槳,扔給陳前,說道:“回去你劃船。”
陳前接過船槳,站起身來,緩慢舒展身軀,使自己僵硬的身子逐漸恢複正常,然後劃船返程。
小船再次駛入迷霧,寒風再次襲來,岸邊的黃花終於落了地,一動不動。
船行百裏,一陣尖銳的嘶叫聲從雲間忽然傳來。
陳前二人立即提高警惕,一齊扭頭望向灰色的天空。
因為他們知道,羅刹來了。
冬季的忘川河上濃霧密布,無法直接觀察到羅刹會從哪個方向襲來。
在引渡過程中為防止羅刹入侵,每一位引渡人都會隨身攜帶武器。此時,陳前手中緊握一杆長矛,這是他在出行前就早已準備好的,他一麵環視四周,一麵對不遠處的劉安平問道:“老劉,羅刹向來隻食靈體,按理說返程之路應該是一帆風順,為什麼會突然出現羅刹?”
雖然劉安平已是引渡老手,但在麵對羅刹入侵時,仍是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他的武器是一柄長刀,刀身、刀刃各三尺,手握之處綁有紅色絹帶,隻見他緊了緊手中的長刀,一副如臨大敵的嚴肅模樣,認真說道:“千萬小心。”
引渡人一行,其實就是在刀口上舔食生活,是冥界一種養家糊口的生計。每一次引渡出行,都可能是有去無回。
當靈界的大赦石磨轉滿九千九百轉後,便會開啟重生之門,完成磨盤任務的靈體,從重生之門蜂擁而出,往東行四千裏,便可到達忘川河西岸,那裏是靈界與冥界的交彙處。忘川河水對於每個靈體而言,是致命的環境,所以他們在靈界不斷收集螢玉,隻為湊齊船費,等待著引渡人的到來。
引渡人從忘川河東岸渡口出發,先到西岸接客人,同時在啟程之前談好船費,然後便徑直駛入黃花園,在黃花園飲上一碗醉生夢死之後,他們便可踏上來世之路。
羅刹以靈體為食,同時也是每一位引渡人的對手。通常情況下,隻有引渡人在忘川河西岸接到客人,前往黃花園的這段時間內,羅刹會出現。
收了船費的引渡人不僅要負責乘船引渡,也需一路護佑他們的客人,保障其安全抵達,這是每一位引渡人的使命。
忘川河東岸一共設有十二個渡口,每個渡口有一家渡舫,合稱“忘川十二舫”,舫間共有上千名引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