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理宗問:“莫愛卿,當值之時禁止飲酒,你可知道?”
莫如深連忙叩頭:“微臣知道,微臣知罪,微臣行為失當,請皇上責罰!”
宋理宗又問:“顧愛卿,案子進展到哪一步了?”
顧德璋連忙跪倒:“賈尚書被刺一案,確實由大理寺辦理。按照職責,應由莫少卿查辦,然莫大人先疏忽懈怠,後整日酒醉,因此——因此沒有什麼進展!”
顧德璋把責任完全推給了莫如深。莫如深明白顧德璋想讓自己背黑鍋,但仍是一言不發。
宋理宗看看莫如深:“莫愛卿,你不想辯解一下嗎?”
莫如深想了一下,向上叩頭:“回皇上,臣才疏學淺,不堪大任,請皇上責罰。”
宋理宗略一沉吟,說:“莫如深疏忽懈怠,當值之時醉酒誤事,等候處理吧!”
莫如深說:“謝皇上隆恩!”
宋理宗一擺手:“你們退下吧!”
兩人答了一聲是,雙雙從宮中出來了。彭超焦急地等在宮門外,看到莫如深安然無恙,這才放心了。
顧德璋一邊上轎,一邊看看莫如深,重重哼了一聲,揚長而去。
彭超把莫如深扶上馬,抱怨道:“老三,你整日醉酒,所為何故?你從前不是這樣,如今這是怎麼了?”
莫如深騎馬往前走,一直沉默不語。彭超看看莫如深,又是心疼,又是氣惱。
轉過天上朝的時候,顧德璋參了莫如深一本,聲稱他醉酒誤事,耽誤了破案。
宋理宗問朝臣:“莫如深屢立大功,如今犯了錯,眾卿以為當如何處置?”
他向朝堂下看了一眼,竟然看到了久病在家的鄭清之。
他微笑著問道:“鄭愛卿,你的病好些了?”
鄭清之回複道:“承皇上記掛,微臣最近好多了。”
他說:“你先失愛子,又失長孫,朕還擔心你振作不起來,如今看來是朕多慮了。”
鄭清之說:“鄭大孝罪大惡極,理當正法。蒙皇上不棄,委臣以重任,然臣治家無方,出了如此不肖子孫,臣罪該萬死!”
“罷了,鄭愛卿。鄭大孝已經伏誅,今後不必再提了。”宋理宗擺擺手。
“謝皇上寬宥!”鄭清之說。
宋理宗問:“以鄭愛卿之見,當如何處理莫如深?”
鄭清之說:“莫如深醉酒誤事,是為小錯,本不應重罰。然莫如深所涉之事遠不及此,若不加以適當的懲處,何以正官場?”
“遠不及此?”宋理宗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他還有哪些不檢點的行為嗎?”
鄭清之聲音有些沙啞,卻是擲地有聲:“莫如深自進入京城,便在範東麟手下為官,與範東麟交情甚篤,一貫惺惺相惜。抓捕範東麟當天,他圍而不攻,放任範東麟自殺。”
江千裏再也聽不走去了,出班啟奏:“鄭大人之言不實,當時臣就在現場。黑龍堂之人枉顧性命,如果相激過甚,範東麟立刻自殺,便什麼都問不出來了。我是全權查案特使,一切皆經過我的同意,若有指揮失當,應是臣之過,與莫如深無關。”
鄭清之輕輕一笑:“江大人與莫如深一向交好,隻怕有替人受過之嫌!”
江千裏向來看不慣這個隻拿俸䘵,不辦實事的老朽,當場反駁道:“我隻是實話實說,鄭大人不在現場,恐怕隻是道聽途說吧。更兼鄭大孝間接死於莫大人的計策,鄭大人恐有公報私仇之嫌吧。”
大臣們頓時議論紛紛,低聲指責江千裏對鄭清之不敬。鄭清之當宰相多年,門生故吏遍於朝堂,關鍵時刻他們自然會向著鄭清之。
鄭清之倒是沒著急,微笑道:“請問江將軍,當時在現場是否兩次提醒範東麟束手就擒,是也不是?”
江千裏僵住了,沒想到這老家夥知道這麼多細節,隻好回答道:“是的。”
鄭清之又問:“範東麟是否放下了武器?”
江千裏遲疑了一下,說:“沒有!”
鄭清之逼問道:“既然他沒有放下武器,又沒有挾持人質,為何不把他及時緝拿。江大人武功蓋世,莫如深智計過人,合你二人之力,竟不能把範東麟擒獲,豈不怪哉?”
很多大臣連連稱是,江千裏一時語塞,不知如何辯駁。
鄭清之沒打算停下來:“莫如深知道範東麟罪涉謀逆,是為淩遲之罪。他拖延時間,就是給範東麟一個全屍。另外,範東麟的家小去向不明,他們又是如何得知範東麟事發而提前逃跑的?”
江千裏氣憤極了:“您是什麼意思?莫非指責莫如深為他們報過信?”
鄭清之不陰不陽地笑了幾聲:“我隻是指出其中的蹊蹺,報信之事是江大人說的。”
“你!”江千裏知道自己太嫩了,被這個老匹夫算計了。
刑部尚書蘭永年是鄭清之的門生,立即提議:“皇上,以微臣之見,應對莫如深瀆職枉法之事詳加查究,如果罪責確鑿,當嚴懲不貸!”
從醉酒誤事到瀆職枉法,在鄭清之的鋪墊下蘭永年火上澆油,莫如深的罪責在這些人三言兩語之間提高了一個層次。
禮部尚書馬元鐸立刻出班啟奏:“蘭大人之言差矣!事實不清,證據不明,怎可輕言朝廷命官瀆職枉法?”
蘭永年反駁道:“馬大人,你能證明莫如深無罪嗎?”
馬元鐸反唇相譏:“蘭大人,你能證明他有罪嗎?”
一時間,朝堂上議論紛紛,秩序大亂。
宋理宗聽不下去了,說:“眾愛卿,安靜!”大臣們這才閉了嘴。
宋理宗看看一言不發的吳潛,問:“吳愛卿,以你之見呢?”
宋理宗遇大事不好決斷時,常常愛聽吳潛的意見。吳潛惜字如金,從不輕易發言。宋理宗認為吳潛的想法往往能做到不偏不倚。
吳潛出班啟奏:“莫如深醉酒誤事是實,瀆職枉法沒有證據,小懲大懲皆有適宜之處。微臣以為莫如深頗具才學,不可一棍子打死,可改派他職,以儆效尤。”
宋理宗不禁點點頭,吳潛的想法最符合自己的心意。鄭清之長於察言觀色,他知道皇上不可能對莫如深嚴懲了。
馬元鐸啟奏道:“臣以為可外放莫如深到邊遠省份任提刑,兩年內不得入京為官。”
蘭永年堅決反對:“馬大人之言差矣!即便是邊遠省份的提刑也是正五品官職,現在他是從五品。如此一來,莫如深不僅沒有被貶官,反而升了官,何以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