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理宗明白了:“看來賈似道去找過你了?”
賈貴妃毫不諱言:“他是我弟弟,不找我,還能找誰?他就在外麵,我讓他滾進來,向皇上賠罪!”
宋理宗想了一下,說:“好吧,讓他進來吧!”
賈貴妃從皇上腿上下來,喊道:“宣賈似道覲見!”
門外傳來了徐海的聲音:“宣賈似道覲見!”
門一開,賈似道低頭從外麵進來,小碎步快速走到龍書案前。
他雙膝跪倒,以頭叩地:“臣賈似道罪該萬死,請皇上責罰!”
宋理宗向下看了一眼:“賈愛卿,你參與屯田謀私,更兼識人不明,其罪不小。然朕念你首創屯田,利國利民,故此從輕發落。特奪去你戶部侍郎,轉任京湖製置使。降級留用,罰俸一年,望你知恥後勇,再創佳績,他日再行封賞!”
賈似道連連磕頭:“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宋理宗說:“賈愛卿,你退下吧!”
賈似道站起來,慢慢向後退,一邊說:“臣告退!”
被貶官的不止賈似道,還有郭明玉,他也參與了屯私田,被貶到虔州任知州。官職從正五品降至正六品,從京官成了下州知州。
得知消息,郭明玉自然無限惆悵。然而郭楠卻忍不住了,跑到莫如深的府門外大罵。
莫如深出門詰問:“郭大少何以咒罵本官?”
郭楠指著莫如深說:“好不容易來到京城,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你無事生非,攪鬧得人人自危,於你有何益處?”
莫如深正顏厲色道:“莫如深做事但憑良知,無愧於心。”
郭楠大喊道:“你樹敵無數,今後豈能安享富貴?”
莫如深說:“富貴於我,乃身外之物。”
郭楠輕蔑地說:“千裏作官,不過是行富貴之路。你既然視富貴為身外之物,何必作官,何必累及他人?”
莫如深反問道:“我累及了何人?那些貪官汙吏嗎?”
郭楠還想說什麼,卻被隨後起來的郭明玉狠狠打了一巴掌。郭楠憤然離去。
郭明玉施禮道:“犬子無禮,如深兄見諒!”
莫如深還禮:“郭大人不必如此,如深並不在意!”
郭明玉意味深長地說:“郭某已經左遷到虔州擔任知州,即日離京,請如深兄多多保重。”
莫如深不知該說什麼,隻好說了一句:“保重!”
郭明玉說:“臨別之際,郭某有一言相贈。如有不妥,如深兄切勿見怪。”
莫如深說:“郭大人但講無妨。”
郭明玉稍微思索了一下,說:“我大宋官吏何止千百,在如深兄眼中我等恐怕都是墨吏。如深兄確是一股清流,然區區清流不足滌蕩這渾濁的官場,天朗水清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皇上治國不僅要依靠百姓,也要依靠官吏,兩者缺一不可。如深兄,珍重!”
郭明玉離開了,莫如深回味著他剛才說過的話,感慨良多。
睡至半夜,突然銅錢撞擊之聲大作。眾人起來檢視,發現有人將點著火的酒壇子扔到了院中。
幸虧有鐵絲阻擋,否則酒壇子就被扔到門窗上,早已引起火災了。然而酒壇子掉落在院中引起的火勢也不小。
正在大家忙著滅火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開門一看,印入眼簾的是滿臉焦急的殿前副都指揮使江千裏。
門剛開,江千裏就大聲問道:“如深兄無恙乎?”
莫如深急忙回複:“千裏兄,如深無恙,不必擔心!”
江千裏問:“何人如此大膽,敢來府中搗亂?”
莫如深苦笑道:“最近已不是第一次了,我得罪了很多人,他們焉能不報複於我?”
江千裏明白了:“案子的事,我也聽說了。他們惹不起吳潛和範東麟,隻好拿你出氣了。這件事我會想辦法,如深兄莫急。”
莫如深施禮道:“多謝千裏兄,過些時候,想必會過去!”
江千裏說:“如深兄豁達,千裏佩服之至!”
莫如深客氣道:“哪裏,哪裏!”
江千裏抱著道:“如深兄多加小心,江某繼續巡街了。”
莫如深一抱拳:“千裏兄請便!”
客觀地說,莫如深不怕死,怕的是痛苦地活著。他斟破大案,受到百姓讚揚,卻受到涉案官吏的報複。
感受榮光的同時,他也感受到了官場的冷漠。偵破了如此大案,三位主要的偵辦官員無一人受到任何封賞。
吳潛身為宰相,已經位及人臣,已經無法封賞了。然而臨安府尹範東麟也未受到任何封賞,師爺常為範東麟鳴不平。
範東麟微笑道:“王師爺,何必如此。此案觸及如此多王公大臣的利益,他們的反撲恐怕隨後而來了。”
王師爺說:“大人,您是三品大員,何人敢動您?”
範東麟歎息道:“我還好,可惜莫如深年輕有為,卻屢遭報複。”
從此,莫如深與賈似道完全決裂了,這是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而且很快就有了苗頭。
莫如深所住的宅子是賈似道買的,賈家的管家賈安告訴莫如深房子他仍然可以住,每月的租金是20兩。
房子的租金每年240兩,莫如深這樣一個小推官根本付不起,更何況能付得起,也不能再住了,免得別扭。
莫如深隻好帶著大家搬離了那座宅子。在彭超的提議下,他們來到了五裏莊投奔蘇小婉。
五裏莊的院子雖然沒有水,無法做水輪發電機,好在院子夠大,房子夠多,住得很方便。
出了臨安城,走五裏地就到了,隻是莫如深每天都要騎馬往返兩個來回了。
這一天,彭超先回家去幫蘇小婉幹活去了。直到接近二更,城門快關了,莫如深才騎著馬,慢慢向城外的五裏莊走去。
經過一片樹林,突然馬失前蹄,莫如深向前摔了出去。莫如深猝不及防,被摔得頭暈眼花,腹內感到一陣翻騰。
他忽然覺得有陣陣奇香飄過,很快感到濃重的睡意,而後便失去了知覺。
一覺醒來,莫如深發現自己竟然睡在路邊的樹林中,馬就拴在旁邊的樹上。
他仔細回想了昨夜的經曆,看來摔得不輕,不僅暈死過去,還在樹林睡了一夜。他輕輕活動了一下四肢,肌肉仍能感到疼痛。
仔細想想,他又覺得不對。他昨夜明明是在大道上摔倒的,醒來卻睡在了百步以外的樹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