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完全打開了,這裏是一個死胡同。平時堆著各種雜物,不仔細翻找根本不可能發現這扇門。看來陳立山就是從這兒逃跑的。
莫如深很遺憾,陳立山跑了,但總算找到了趙丙南的兒子。把兒子領到趙丙南麵前,還怕他不說實話。他決定立即返回。
剛到縣衙門口,還沒來得及向趙夫人通知喜訊,他就聽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趙丙南在獄中上吊自殺了!
莫如深讓衙役把孩子送到趙夫人那兒,他自己帶著彭超急忙趕往縣衙大牢。
趙丙南所在的牢房在通道最末端,隻關押著他一個人。他用腰帶把自己掛在了牢門上。獄卒換班後作了一次巡查,才發現他自縊身亡了。
他想想從昨日到今天的遭遇,終於明白自己一直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他本想欲擒故縱,等陳立山露出馬腳,誰知反而中了陳立山的計。如此看來,趙丙南的兒子可能也是陳立山故意讓他救出來的。
自回到南宋,莫如深可謂算無遺策,這是他第一次計策失效,落入了別人彀中。他略感憤懣,長出了幾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陳立山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或者說陳立山背後另有高人。鄒子龍不在,他隻好自己驗屍了。
桌上有一塊白布,上寫“夫人自重,為夫去矣”,是用血寫的。由此推斷,趙丙南是自殺的。
他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凳子,踩在上麵,仔細觀察著。
趙丙南右手的食指有破皮出血,奇怪之處在於傷口很整齊。
繩子勒在喉頭以上,舌頭並未吐出,麵頰赤紫,指甲發青,大小便失禁。隻有一道索痕,繩子交於頸後。一切符合自縊而死的特征。
來到漁杭縣遇到了種種怪事,莫如深偏偏不信趙丙南是自殺的。
彭超了解他,知道他絕不相信是自殺,於是問:“老三,你為什麼堅信陳立山不是自殺的?”
莫如深說:“用一點就可以確定。”
彭超很好奇:“哪一點?”
莫如深咂咂嘴說:“因為他還不確定自己的兒子是否安全回家了。”
彭超想了想,點點頭說:“有道理。他是因為兒子被綁架,才被要挾翻供的。沒確定兒子的安全,他是不會死的。”
莫如深仔細觀察著牢房和屍體,想找到點什麼。彭超知道他在思考,並沒有打攪他,隻是默默守在旁邊,這是他幾年來與莫如深在一起養成的習慣。
牢房地上茅草雜亂,有一部分茅草露出了空地,空地呈歪歪斜斜兩條線。牢房裏光線比較暗,看得不太清楚。
莫如深把手機拿出來,打開照相機,把焦距擴大,空白的地方能夠看清楚了。空白的地上有時斷時續的腳印,他拍了一張照片。
他觀察了一下趙丙南的鞋底,鞋後跟聚集了較多塵土,而且遠比鞋底的前半部分塵土多。
他確信地上的空白是趙丙南的鞋後跟蹬踹所致,因此可知趙丙南曾經掙紮過。看罷多時,他和彭超一起把趙丙南的屍體放下來。
他取下繩子,發現索痕黑紫,還有破皮出血之處。繩扣裏麵有隱隱的血跡,他打開手機,放大焦距,確認有血跡。
彭超看了,覺得很奇怪:“趙丙南既是上吊,為何在繩扣裏有血跡?”
莫如深提醒他:“你看看他的手。”
彭超掰開趙丙南的手,反複看了看:“什麼也沒有!”
“沒有就對了。因為他是被人勒死的。”莫如深很肯定地說。
“是嗎?”彭超相信莫如深,但還是不太明白。
莫如深知道彭超還是沒懂,說:“來,大哥,我們來還原一下。你扮趙丙南,我扮凶手。”
他讓獄卒拿來另一條繩子,突然從後麵勒住了彭超的脖子。彭超開始掙紮,兩人一起向後摔倒。
他蹬住了彭超的肩膀,彭超的腳使勁在地上蹬踹著。這時,他鬆開了彭超。彭超使勁咳嗽了半天,才緩過神來。
莫如深說:“大哥,小弟得罪了。非如此,不足以還原現場。”
彭超啞著嗓子說:“沒事。趙丙南就是這樣死的?”
“正是。”莫如深說,“凶手勒死趙丙南的時候,擦破了手指,血跡染在了上麵。而後把趙丙南吊上去的時候,恰好把繩子染血的地方挽在繩扣裏。”
莫如深指了一下趙丙南的肩膀:“大哥,你看一下自己的肩膀,再看看趙丙南的肩膀。”
彭超驚奇地發現自己的肩膀上和趙丙南的肩膀上都有土,那是鞋底留下的,突然明白了莫如深的意思。
莫如深說:“凶手是個高手,勒死人的時候故意用了一個特別不方便的姿勢。踩住肩膀,就是為了好用力。故意把索痕交於耳後,而不是頸後。”
彭超問:“有什麼區別嗎?”
莫如深解釋道:“勒死人命,而偽造成自縊,脖頸處必有兩道索痕,一青一白。”
彭超不解地說:“可趙丙南頸部的索痕隻有一道,顏色青黑。”
莫如深點點頭:“不錯,這正是凶手高明的地方。他不僅隻留下了一道索痕,而且與自縊的索痕無異。因此他勒死趙丙南的姿勢,必然與自縊的位置相似。這個姿勢很別扭,很費力,卻易於偽裝自縊。”
彭超想想剛才還原的作案過程,完全明白了莫如深的意思。
莫如深說:“這個人對於刑獄勘驗之事,比較熟悉,但還是留下了破綻。”
彭超問:“什麼破綻?”
莫如深說:“比如趙丙南指頭上的傷口太整齊了,不是咬破的,一定是刀劍所劃。然而現場並無利器。”
彭超說:“是凶手割的。”
莫如深點點頭:“正是。趙丙南如果想寫血書,必會咬破手指。他是一個文官,平時不帶刀劍,又在囚禁中,何來利器?”
對於莫如深的推理,彭超大為折服:“三弟,言之有理。”
莫如深說:“繩扣裏的血跡是凶手留下的,勒死趙丙南後,拴好繩套,把趙丙南吊起來,所以血跡留存了繩套裏。”
彭超點點頭:“言之有理!”
莫如深轉身問獄卒:“剛才有誰見過趙丙南?”
獄卒一拱手:“回稟莫大人,是陳節級。”
彭超一驚:“陳立山?”
獄卒說:“正是。”
彭超罵道:“這個奸賊!”
莫如深明白,自己中了陳立山的聲東擊西之計。這計策一舉兩得,既巧妙又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