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下午的時候知道老太太快要不行的消息的。
乍一聽到老太太快不行的消息的時候,我的心裏其實微微有些波瀾,但是很快歸於平靜,在老師和我大姑打過招呼後,我便任由我大姑把我塞進車裏,火急火燎的往家趕。
那時候我還是個老實孩子,大姑也素來知道我的性格,便不住的說著“她也有她的苦衷”,“怎麼說她也是你奶”,“她眼瞅著都快老了(去世)的人了,你就別跟她一般見識了”之類的話。
我自然不會跟一個快死了的人斤斤計較的,不過想想之前的事,我心裏難免的一陣不舒服。
說起我和老太太的恩怨,要從我爸媽說起。
我們家在河北省秦皇島市的一個小縣城裏,我爸是地地道道的農民,我媽是初中的英語老師,按理說這倆人一個土包子,一個知識分子,怎麼著也走不到一塊去。
但是那個時候我爸腦瓜子靈光,本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原則,借著秦皇島靠海的天然優勢,做起了倒騰海鮮的生意,一來二去成了我們那邊頭一個萬元戶,再加上我姥姥家那邊在東北那嘎達比較偏僻的山溝溝裏,經人介紹,就嫁給了家境比較殷實的我爸。
兩口子結婚之後,日子過得還是挺紅火的,一個主外,一個主內,我爸能掙錢,我媽能持家,而且受我媽的性格的影響,兩個人說起話來都是溫文有禮,客客氣氣的,所以那個時候村裏人都羨慕我們家,因為這個,我爸還連著當了兩屆村主任。
但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兩口子結婚兩三年都沒孩子。
按理說兩口子結婚兩三年不要孩子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問題在於,不要孩子跟要不到孩子可完全不一樣,因為這個老太太也催過好多次,我爸媽也經常因為這事兒著急上火,但是著急也沒用啊,這種事哪是著急得來的。
後來實在頂不住壓力,我爸就帶我媽去大城市裏的大醫院檢查了一下,結果兩口子都沒問題。
拿著檢查結果,聽著醫生寬慰的話,我爸覺得這事兒總算是跟老娘那有了交代。
但是回到家後,看著曾經總是笑嗬嗬的老娘的臉黑的跟鍋底似的,老爸眉頭一皺,就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
果不其然,老太太第二天就騎著自行車奔縣城裏的水岩寺燒香去了,而且這一去就是三天,給家裏人都嚇壞了,這老太太三天就吃了一套煎餅,也不說話,就在觀音像前那麼跪著,嘴裏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說啥,家人怎麼勸都不行,還以為老太太中了邪。
正在眾人以為老太太真的中邪了的時候,老太太一把抄起別在後腰,平時用的裁衣服的尺子,呼地站起來,說了一聲“觀音娘娘讓俺收拾了那霍亂家宅的狐狸精去”,就風風火火的騎著自行車就回家了。
正在眾人不知道這老太太到底搞什麼名堂的時候,老太太回村直奔兒子家去了,見我媽在家做飯,老太太狠狠地瞪了我媽一眼,轉身進屋,把掛在牆上的耶穌像給扯了下來,撕了個粉碎,又把桌子上的聖經一把扔在了地上,狠狠地踩了好幾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