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現在很恐懼。
他覺得自己被一種神秘莫測的力量下了邪惡詛咒了。
按理說秦穆生在紅旗下,深受馬克思主義教育的七零後宅男,當然是堅定的無神論者,雖然熱衷於看玄幻小說,也不過為了消遣,從不當真,更不會去“修真”。
直到前一天……
秦穆看了一本玄幻小說,那裏麵說在民間有一個古老、神秘到讓人覺得荒謬的傳說:戰國四大將、秦國的武安侯白起因為殺人太多,因此永世不得超生,每次投胎轉世都會被雷劈,死於非命。
唐朝時候,有個小牧童騎著水牛在桃紅柳綠中行走,晴天霹靂從天而降,準確無誤地擊中了那隻水牛,水牛當場斃命,可那小牧童卻安然無恙,後來人們巴通體焦黑的水牛屍體翻過來後,卻發現那隻水牛的肚皮上有兩處沒有燒黑,那剩下的完好的水牛皮白皙地形成了兩個字:白起!
……,凡此種種,每代皆有。
秦穆也是看過就算,不幹己事,哪裏會放在心上?人家姑妄言之,自己也就姑妄聽之。
水牛被雷擊中,小牧童安然無恙?根本就是胡扯嘛。
不覺間,早已酣然入睡。
第二天醒來不久,睡眼惺鬆的秦越便震驚地發現自己的自己的肚皮上出現了兩團類似於牛皮癬的白色印跡。
這印跡的形狀竟然就是“白起”兩字!
邪門!
秦穆先是感到荒謬,隨後用力掐自己的臉,直到痛出眼淚才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
想起昨天看的那篇小說,一絲恐懼不知道從心底的那個角落跑了出來,迅速成長,片刻便充斥了他的全身,讓他手腳癱軟,無力動彈。
不是秦穆不堅強,而是眼前這兩團白字太邪門。
這事情聽上去很可笑,可想來就叫人驚得汗毛像過電似的,整夜整夜別想順溜倒下。
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滿腦袋神經繃得緊緊的,就覺得死神無限接近。隨時都可能要了你的小命,而且這事兒一點不怨你,這又不是意外事故,也不是病魔襲擊,自個更沒有一點對生命不負責任的咎由自取。
可那雷劈還不告訴你他什麼時候來,這簡直就是受盡折磨生不如死,有可能還什麼都沒有做,生命就會被莫名其妙地剝奪,沒有半點征兆,更不會給你時間接受。
沒人想死,秦穆也不例外,此刻卻悲從中來欲哭無淚:老天,我就是個半輩子一事無成百無聊賴不學無術一知半解拿著工薪還假充斯文裝公務員的辦公室廢柴小科員,跟看收發室的差不多,你說我招誰惹誰了,這不是玩我吧?我沒做什麼對不起組織和人民的事情啊,見到螞蟻我都饒道走,……難道因為我昨天在門徑裏偷窺過隔壁女鄰居裙擺下的如玉小腿……
頭腦大如鬥,亂似麻。
這事兒簡直沒出路。
秦穆隻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打死他,他也不出去了。 總之,就是餓死,也不出這個門,免得站在青天白日下遭雷劈,死了還被人說三道四戳脊梁骨。
給祖宗丟人啊。
可惜,老天沒有給秦穆更多的機會,秦穆還沒想明白如何自救呢,窗外一個球形閃電破窗而入,然後劈在了秦穆的身上。
登時,秦穆灰飛煙滅……
天上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來:“好你個七殺星,竟敢和寡人玩捉迷藏!本想讓你在曆盡這生生世世的雷劈百劫後速歸星位,完結正果,以應天命,居然不知好歹躲起來,哼,你以為寡人不會‘人肉搜索’嗎?寡人罰你穿越,大殺四方,再讓你上天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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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116年,北宋徽宗政和六年正月十四,陽穀縣。
此時天已大亮,雄雞殷勤,早早唱白天下,便隱匿了嘹亮的歌聲,回到簡陋的雞窩裏麵擁著胖胖的母雞,霸道地與自己的伴侶卿卿我我起來,母雞“咯咯”,倒也情深意長,聽得那總是期盼多拾些雞蛋的主人家露出滿臉慈祥。
街上的人這會子多起來,今年初春回陽見暖得早,此時陽光早驅散了空氣中的殘敗春寒,四射著溫和的熱力,讓人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彎起,滿臉燦然。
明日便是元宵佳節,雖比不得東京汴梁上元燈會那般奢華錦繡,卻自有本地鄉土的風味熱鬧:別的不提,單論吞鐵劍和藥法傀儡的把戲哪個不是引來轟天也似的喝彩賣了全城百姓的好?
就是這份兒暖人心的佳節氣氛,也叫人平和,走路都小心著腳下的阿貓阿狗,沒得惹人嫌找麻煩。
紫石街上王婆的茶棚門前此刻卻雞飛狗走,鬧得不可開交。
滿臉皺紋嘴裏卻早沒有了一顆牙齒的王婆喘若汗牛,對著當麵鄆哥兒這古靈精怪的“小兔崽子”左支右拙、進退不得,細腳伶仃的搖擺樣子宛若一株將要凋謝的醜菊,一臉厚厚的鉛粉如老舊牆皮斑駁崩裂般簌簌落下,半是暗黃半是慘白,倒似驢糞蛋上滾了霜,兩隻三角吊梢眯縫眼兒瞪得很是“勾三股四”,賊亮地張望著跟著鄆哥後進茶棚,往日裏低眉順眼,見誰都透著三分和氣的武大郎站在二樓門前勢若瘋虎地拍打房門,高聲叫罵,心中自有說不出的焦急。
“這身上粗糙頭臉窄狹三寸丁穀樹皮殺千刀的武銼子,平日總是早起晚回,今日竟去而複返,當眾捉奸……,是了,想是自知如今‘光腚拉磨、轉圈丟人’,索性破罐破摔,必要壞了西門大官人的好事了!若西門大官人從此丟下不來,老身豈非斷了一條生財之道?”
一念至此,五髒六腑燒撩得好似嬰兒斷乳般難受,又見鄆哥兒擋在自己麵前,登時心頭無名火熊熊四起,一雙三角細眼兒噴焰,叉開枯竹殘枝的雞爪橘皮老手直奔鄆哥兒而來,兩片兒薄如刀刃兒的嘴唇上下翻飛,扯動一臉風塵詭譎的猙獰皺紋,滿嘴吐沫排山倒海地破口大罵道:“小兔崽子,才梳了個馬桶蓋的壽頭,不到大風地裏跑街淘氣去,卻來這裏鹹**淡話兒,壞了西門大官人的好事,莫不是想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王婆對麵的鄆哥兒不過十五六歲年紀,模樣說不上英俊,但動作眉宇間靈動異常,唇紅齒白的頗為討人喜歡,潘金蓮每日跑到王婆家偷漢子的勾當就是他訴於武大的,出主意要武大郎今早若無其事地離家再中道返回捉奸在床的也是這小子。
平日裏他和武大搭伴兒走街竄巷營生,交情最好,又因為受了王婆閑氣,糟蹋了他許多雪花白梨,無處泄氣,如今知道潘金蓮這妖嬈紅杏搖曳出牆,如何能忍得住?自然說與武大,幫他謀劃回來捉奸。雖說那位西門大官人在陽穀縣權勢熏天,鄆哥卻有所憑借,並不怕壞了西門慶的好事,自己無法立錐陽穀。
身後的武大許多時還不得其門而入,自己定要纏住王婆這把門望風的馬泊六老乞婆才好,免得她扯開身材矮小的武大,放走了奸夫。
鄆哥見王婆哇哇大叫,宛若見了肥肉的烏鴉般向自己惡狠狠撲來,也不驚慌,隻彎下身去一頭向王婆用力撞來,口中卻罵道:“天殺的老豬狗,鄆老子不怕你!”
隻一下,便把王婆頂了個四腳朝天,更碰翻了身後桌上的瓷茶壺,那昏黃的粗茶水登時飛流直下好幾尺,醍醐灌頂般澆在王婆那宛若棗核般尖頂尖頦的腦袋上,一如大水衝了灌木叢,弄得些微謝頂的花白頭發狗皮膏藥般貼在“河道”縱橫的老臉上,說不出的滂沱泥濘,隻懂得抹臉叉腿兒坐在那裏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