簷下的燈龕點亮了四周的路,淅淅瀝瀝的雨絲飄落在走廊上,打濕了兩旁的嫩花蕊。
小婢提著燈走在前頭,將她引入了一座樓閣。
月色下,男人站在亭子裏,一身白衣齊整,眉目如水點墨稿冷,翛然仿若出塵之致的貴公子。
楚長寧撐著傘站在涼亭下,開口。
“君侯有何事?”
燕北漠側目,居高臨下的睨了她一眼。
“聞你擅曲,我今日頭疾犯了,彈一首來聽聽。”
楚長寧一怔,看了眼他,又望了眼園內架好的焦尾琴,掐的手心發白。
報複,睚眥必報的死瘋子。
逼她在雨夜彈琴,分明是在報複剛剛在主宅讓他丟臉的事。
她剛想拒絕,卻瞥見了他看過來的視線,沒什麼溫度,淡淡的,卻有股子陰翳的狠辣。
還未說出口的話梗在了喉嚨,上不來下不去。
燕北漠朝四周的侍衛示意了一眼,便有人上前奪走了她的傘。
楚長寧知道,她動作再慢些,就會被架起來強硬逼著坐在那裏彈了。
她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也沒管被大雨澆濕的衣裳,乖乖的坐了過去。
陰晴不定的死瘋子,上一秒還對著她笑,下一秒就擺出一副吃人的臉色,玩的一手好變臉。
四周的侍衛,婢女都低垂著頭,恭敬的站在原地,沒有人敢看。
風過,雨打殘荷,池塘裏水花嗶啵作響。
清越悠揚的琴聲似涔涔細雨傾瀉而出,充盈在園內四周。
燕北漠坐在春凳上,淡淡的看著她。
不染纖塵的手指輕挑琴弦,指尖起落間,琴音如淳淳潺潺的水流穿過層巒疊嶂,幽幽鳥鳴,流鶯清脆。
他把玩著手裏的黑珠子,看著她的那雙眸子黑的深沉,透著幽幽的光。
楚長寧自然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可她實在懶得猜測這瘋子的心。
之前受的傷剛好,站在雨裏淋了這麼久,她的身子漸漸開始發虛。
深藏在心底的恨意也猶如炙熱的火焰在身體血管中燃燒,她恨不得不管不顧與他玉石俱焚。
可她知道,她殺不了他,還會葬送了自己的命。
肩膀處的傷口隱隱作疼。
楚長寧彈琴的手指微微蜷縮,臉色蒼白了起來。
她吃力的抬起眸子往男人的方向看了過去,恰好對上了他的目光。
朦朦雨霧下,他看著她的目光很是冷淡,可黢黑的眸子背後似乎隱藏著捕狩獵物的興奮。
她後背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他那什麼眼神?!
“主公,夜一回來了。”
“帶上來。”
夜一拿著華麗的錦盒恭敬的走了上來。
燕北漠接過,掃了一眼,突然朝她斜睨著看了過來。
楚長寧被抓包,不慌不忙的低垂下了頭,掩飾住了內心的心駭。
花紋雕刻著的錦盒上滿是鮮血,那裏頭裝的什麼東西。
腦海中的念頭剛閃過,突然,燕北漠幽幽一扔,錦盒朝她飛了過來。
血淋淋的耳朵咕嚕咕嚕的從錦盒裏滾落了出來。
“錚”的一聲,琴音驟停。
楚長寧看著割下來的耳朵,臉色煞白,身上的毛孔都在尖叫咆哮,險些失色大叫出聲。
耳垂下麵的黑痣在雨水中極為的顯眼。
她坐在凳子上的身子控製不住的顫抖。
燕梁玉的耳朵。
是燕梁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