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穎達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圍了過來。
微微皺眉看著於誌寧。
不著痕跡，拉了對方衣袖一下。
於誌寧恍若未聞。
李世民蹙眉看了於誌寧一眼。
“好了，於舍人，就算長孫無逸這次科舉是第三名，也比你的學生強。”
這聲音有些隱隱嗬斥。
於誌寧暗暗嫉妒。
陛下怎麼老幫著這小子說話。
馬周隱隱有些不忿看著於誌寧。
許敬宗也暗暗咬牙。
很好，記住你了。
如此編排我的先生。
而一直沉寂不發一言的長孫無逸突然說了一句。
“於舍人，是的，在下不過區區一甲第三名，實在是不如你的學生，二甲和三甲。也對，在下不過十八歲，而你的學生也僅僅二十歲出頭，按照他們的資質，本該比我強太多。”
“ 想來是這次科舉考試的題目，對他們來說太過簡單。”
“他們不屑於做。”
“準備來年再戰，非一甲頭名不入仕。”
“真的是有誌氣。
不像我，我就僅僅想著自己資質平庸，考個三甲就行了，可沒想到，我以為的難題也不過如此，單手答題就進一甲三名。”
“真是失敗。”
噗嗤。
這近乎赤裸而又炫耀的嘲諷。
將程咬金給逗得哈哈大笑。
好家夥，讀書人擠兌人的本事這麼強嗎？
即便大老粗程知節。
也聽出長孫無逸的弦外之音。
這小子明著說自己的本事，自己資質平庸不好，對方學生資質好。
可事實是——所謂的資質好，考的還不如資質不好的。
嘲諷直接拉滿。
而後。
長孫無逸又突然頗為嚴肅道。
“馬周、上官儀，你們先聽好，不必覺得尷尬，你們超過我，我今日就在這貢院送你們一段話。”
頓了頓。
清了清嗓子。
開始背誦……不，開始創作。
於誌寧有些意外看著那年輕人？
怎麼？又要開始作妖了？
頗為感興趣，看著他。
也不阻攔。
“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從而師之……”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聲音沉靜、又娓娓道來。
起初於誌寧是非常不在意長孫無逸在說什麼話。
老夫就是要惡心你一番。
可他聽著聽著逐漸覺察到一絲不對勁。
快快快！閉嘴……
貢院廳堂這些人，都是一些對經史子集十分熟悉的大儒，名宿再不濟也是一些寫時事策論的老吏。
嘶。
李世民原本的傾向也變成了鄭重，最後變成了驚愕，到最後變成了恐怖的眼神。
你小子還是不是人了？
朕本以為，你打算引用一段話的，去反擊於誌寧。
怎麼隨口吟誦又是一首經典？
李世民完全不認為這是於誌寧事先排演好的。
這完全就是，於嘲諷，隨後長孫隨手反擊。
“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說的好！大善！”
經典。
李世民越讀越覺得雋永精煉。
吩咐王德道：“快，抄錄下來，朕要讓太子好好背誦下來，無論是觀點、還是語言凝練程度，無疑都是一篇極佳的議論文本。”
王德一手漂亮的小楷，下筆如飛。
魏征像是看怪物一樣看向長孫無逸。
自打這小子抗旨將我救下，我就發覺這年輕人無論說話、還是做事行為完全不像長安人所說他是個紈絝子弟。
果然，謠言就是謠言。
老夫差點錯怪了一位國士。
謠言誤我。
於誌寧瞳孔微縮，嘴巴張得大大的。
像是聽到了一個非常恐怖的事情。
反複念叨一句話。
“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
簡直如聖人之言。
可問題是他才多大。
這麼說要不是老夫在這嘲諷他，就逼不出他的這些話？
是老夫成就了他的名聲。
鬱悶得有些吐血。
“為何不是老夫說的？為何不是老夫說的？啊？”
而一直默不作聲的孔穎達，沉默。
目光炯炯盯著那年輕人。
重重歎了一口氣。
“文章闡說從師求學的道理，諷刺恥於相師的世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