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悠然茶居步行街店。
剛端起一杯新茶的唐一山還沒喝，謝春傑從門外進來。
“謝哥，過來坐。”
“小林，泡杯竹葉青。”唐一山招呼加安排，不動如山。
“唐老弟，還是你悠閑。”謝春傑剛坐下，就是一句羨慕。
“謝哥，你都要當董事長的人了，該忙點。”
謝春傑從包裏取出一份文件遞給唐一山。
“兄弟，幫我看看，提個意見。”
唐一山接過文件，一份普通的購銷協議。
“謝哥，這個協議你應該找個律師看，而不是給我吧。”相處這麼久，沒有幫謝春傑看過合同。一來不專業，二來現在合同本來也不嚴謹，更多靠商業道德規範。
“兄弟，幫我看看付款方式，提提你的想法。”謝春傑表明來意。
話說到這份上，唐一山拿過合同認真看了起來。合同內容並不複雜，倒是付款條件在這個年代頗有創新。綿州那家著名的軍轉民企業長宏，生產彩電需要大量電容。因學習國際先進經驗，提出零庫存生產，長宏要求電容供貨商按需及時提供，每季初半個月內，對上季實際使用量結賬。原來那家電容生產廠家，覺得墊資金額大，墊資時間長，是長宏的霸王條款，就拒絕了這份協議，希望按以前的采購方式進行。銷售人員賣合同習慣了，就找到謝春傑，希望謝春傑買下合同。
“謝哥，問三個問題。一是你廠裏能生產長宏廠的所有規格電容嗎？二是生產長宏所有需要的電容，會使用到你多少產能？三是生產長宏廠電容，一個季度最大需要墊資多少錢？”唐一山看完合同想了一會兒，合同本身無大問題，就是謝春傑能否滿足長宏需求了。
“我們估算了一下，生產出所有規格的產品沒問題。可能每種規格的產品需求量不一樣，但總比例不會有較大的差異，這樣算我們廠用80%的產能可以解決。墊資每季最多墊資七百多萬。”謝春傑和合夥人核算了好久，得出這個結論。
“謝哥，你考慮過需求增長嗎？你這是五年的協議。”墊七百萬，七十萬你墊得起不？
“我們計算過，就算長宏廠以每年15%的增長率增長，我們產品利潤有7%，一年周轉4次，年利潤能有28%，減去年利息12%，還有16%，基本能覆蓋生產墊資增長，關鍵怎麼貸到這麼多款。”謝春傑的計算基於長宏廠每年增長15%，在生產企業中，這增長率不算低了。
“謝哥，不夠，你們的計算遠遠不夠，不隻是墊資，就是產能都不夠。你們沒發現，這幾年彩電銷售逐年增長，前兩年的比例都是百分之幾，這是因為產能增長隻有百分之幾，不是購買力增長就這麼多。去年下半年，長宏的新產線調試，今年將呈倍數增長，所以你的產能不夠，預計墊資額也遠遠不夠。產能要計劃翻一倍到一點三倍，而且每年都要按翻倍計算產能。墊資怎麼解決？你墊不了這麼多錢。”
唐一山清楚，前世長宏廠就是今年開始起飛，到九七年占全國總銷量的35%，謝春傑這個膽大得沒邊了，就他那小廠，也想吃下這合同。以前的電容廠拒絕，不是沒有道理的，長宏廠未必沒有給合作廠商挖坑的意思。
“兄弟，你這就得幫我了，產能不夠我買新設備，墊資不夠我貸款，我不怕欠賬。這是機會啊，產量翻倍，多大的需求。”
謝春傑這不怕死的，聽到需求翻倍反而興奮起來。所以前世謝春傑創業取得成功後又陷入破產邊緣，不無這種在機遇與風險並存時，隻看到機遇的性格有關，闖過去一馬平川，闖不過人仰馬翻。
“謝哥，風險太大，你這是老鼠吞象，會死的。”唐一山都無語了，這麼大的風險，你看不見？
“唐老弟，我這種小廠，不抓住一兩次機會，是發展不大的。與其被人慢慢輾死不如自己闖過去，闖不過死了也甘心。這次機會難得，你一定要幫我，我知道你辦法多。”謝春傑滿臉嚴肅，語氣誠懇。
“謝哥，你真決心闖一闖？”唐一山在炒股一事上欠謝春傑的情，平時兩人關係也不錯。
“真的，兄弟，我從沒有這麼迫切的希望闖一闖，別人怕死，我不怕。”
從農村出來的謝春傑知道，當一個機會出現在你麵前，你卻因為害怕放走它，才是自己的恥辱，自己的機會本就比別人少。
“謝哥，你回去再想一想，和田姐商量一下，畢竟這廠是你們兩人的。如果都還是決定這麼做，明天再來這裏。”唐一山想給謝春傑一個後悔的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思考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