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仿佛所有人都忙碌起來。
魔宮草莽林迎來了最大的八卦熱鬧,一對被丟到荒地上的野鬼撕扯對罵不停,半個魔宮的小魔物們都帶著瓜子西瓜來瞧熱鬧,狼妖甚至還當場擺起了賭局,亮起嗓子大吼一句:
“吊眼珠與小白臉,誰贏誰輸,買定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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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魂殿已經無法住人,負責修繕的小魔物們在草莽林玩得正歡,喊了半天不見人影。
宿青野與宋移舟厚著臉皮衝入虺影殿,將毒師大人拖出去成功霸占寢殿後,又不放心地加了一個屏蔽咒。
剛躺下打算接著做未完成的事情,宋移舟又不放心地起身檢查一遍屏蔽咒到底管不管用。
應當是沒問題。
第十二次躺下後,宿青野又緊張兮兮道:
“要不再加個驅鬼符吧……”
宋移舟又讚同地麻利起身,盤腿坐於案幾前,擺開架勢開始畫最擅長的驅鬼符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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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年紀的毒師大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身上隨意披著衣袍站在清冷荒涼的的大殿前,冷風胡亂拍到臉上,打了十幾個哈欠後開始思考人生:我是誰,我在哪兒,我那柔軟蓬鬆舒適溫暖的床榻呢?
思考結束後,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半分睡意,認真思索了一番平日魔尊大人睡不著都幹些什麼,果斷悄悄禦劍去了嵩陽門附近。
虺影沒有魔尊大人直接拎著赤飲刀砍護山大陣的本事,他往雜亂地儲物戒裏翻了翻,好半天才掏出一筒前陣子在太上宗附近抓住的毒蜂,奸笑著擰開竹筒蓋,一群群沾染了靈氣的毒蜂輕而易舉地穿透護山大陣往嵩陽殿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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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善大師做夢都沒想到,不過是與太上宗搶奪法器打了一架而已,離鴻老不死居然半夜放靈蜂來咬人。
這蜂子是太上宗連綿一片的太上山才獨有的產物,除了太上宗,還有誰幹這麼不要臉的事兒?
在鬆善大師討厭的兩種人裏,太上宗前者後者全沾了個遍,甚至比魔界那隻狗魔頭還要可惡!
他氣勢洶洶地起身拿出新禪杖,對一群被蜂子咬得滿頭包的峰主長老們怒吼道:
“諸位隨老衲去一趟太上宗,今晚這事兒,不賠個萬八千的靈石和當麵賠禮道歉,老衲跟他們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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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鴻仙尊重重打了個哈欠,往一群帶包的禿頭上掃了眼。
人在家中睡,鍋從天上來……
鬆善這人,比慈懷更貪財,這種尋個借口上門討要靈石的拙劣伎倆,離鴻活了近千年一眼就可以洞悉看穿。
太上宗也不是吃素的,鬆善張嘴就要一萬靈石賠償,離鴻仙尊氣勢洶洶舉劍氣吞河山:
“拔劍吧,本尊今夜定要與你們嵩陽門一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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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酣暢淋漓後,林聽瀾在聽到識海裏的機械音提示,開往高速的車還剩998次。
他使勁打了個哈欠,幾滴眼淚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滑落,從打開著的窗欞往遠方衝天的劍氣上掃了眼。
赤荒殿遙遠的東南方,大約是太上宗方向,也不知半夜三更地鬧騰什麼,隔著七八百裏都能看到劍氣如虹毀天滅地。
大晚上的,這些人不用休息嗎?
林聽瀾著實應付不了魔尊大人的好體力,討饒的話說了一堆,仍阻擋不了對方興致勃勃計劃下一場的激情。
他必須要做些什麼阻止一下。
打蛇打七寸,一招製敵才是王道。
為了今夜的好睡眠,林聽瀾狠了狠心,一把拉過滿臉饜足紅潤的慕衡,在對方興奮酡紅的臉頰邊,悄聲一句:
“慕哥,我有句悄悄話想對你說……”
慕衡心裏美得快要冒泡,恨不得翹一翹身後並不存在的尾巴。
聽瀾要對他說什麼?
表達愛慕?
感慨世事?
訴說情意?
還是——
下一秒,林聽瀾湊上前,忍著快要憋不住的笑意花枝亂顫道:
“你搬磚那一萬多塊錢的工錢,還沒有要回來哦!”
“!!!”
慕衡像被掐住七寸的蛇,捂著扭曲的心髒緩緩倒下,一雙丹鳳眼圓睜,宛如死不瞑目的屍體,被這個世界的惡意狠狠傷害到脆弱的心靈。
還有比這更可怕的夢魘嗎?
慕衡想……
應當是沒有了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