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鄞縣的幾天,有人來報官嗎?”剛回府,我便問賈師爺。他被我提前派回來“看家”。
“太平得很,一個案子都沒有。”賈師爺說道,“大人,你怎麼不問問我一個人在府裏過得好不好?”
我白了他一眼,說:“既然沒什麼事,你把上任知府的案卷拿給我看。就從最早的案卷拿起吧。”我謹遵恩師的教誨,不讓自己無所事事。
“大人,你剛辦完一個大案,至少也得歇會啊。”賈師爺說,“有件事我跟你商量一下。”他扭扭捏捏地說道。
“是不是又想出去逛逛啊?”我嘲諷地說道。
“我聽說啊,”他神神秘秘地說,“金府老爺今天要娶妾啦。”
“哪個金府老爺?城東那個嗎?他都快60了吧。”老漢娶妾這種事,我還是很感興趣。
“就是他!聽說那個小妾年方二八,嬌豔欲滴。”賈師爺興奮地說道。
“那個金老爺好像並不風流啊,在我印象中他隻有一個結發妻子,從未娶過妾啊。”我說道。
“晚節不保啊,晚節不保。”賈師爺開心地感歎道。
“你想去湊熱鬧就去吧。”我說道,“不過這事有些奇怪,那麼年輕的姑娘幹嘛嫁給老漢呢?金家又沒什麼錢。而且金老爺老都老了,怎麼突然風流起來了呢?你去打探下,也沒讓你刻意打探,就是聽聽謠傳什麼的,看看這樁婚事背後有什麼隱情。”
“我正有此意。”賈師爺說道,:“不過,我還是替那個姑娘感到惋惜。你看,她如果嫁給我該有多好啊。”
“喲,看來我們賈師爺也到了想這種事的年紀啦。”我開玩笑地說道。
“大人,我可都快40了,當了一輩子師爺,也沒人給我張羅個媳婦。”賈師爺認真地說道。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好的,我知道了,本老爺會為你張羅的。”我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
賈師爺邁著八字步開心地走出去了。我坐下來喝了口茶,開始翻看前任知縣黃大人最早的一個案子。這是十二年前的一樁命案,兩個人為了爭搶一頭牛,一方把另一方打死了。人證物證俱在,沒有問題。接著是幾樁經濟糾紛案,處理得也非常妥當。然後就是十一年前冬天的一樁失足落水案。這件案子有些奇怪,裏正一開始報案說,一個名叫金正的富商把一個名叫張福的貨販推下冰河,導致張福重傷。後來張福又向官府遞狀子說,是自己失足掉到了橋下,與富商無關。狀詞寫的言之鑿鑿,官府也就如此結案了。這個張福後來不知道怎麼樣了,應該沒有什麼大礙吧。在我看來,他一定是被富商推下去的,富商不想吃官司,給了他錢,於是他才說自己是失足落水的。不過這個富商的名字有點熟,金正,不正是賈師爺剛剛說的金老爺嘛。當年他還是個富商,如今已經成了破落戶,結果還有心思娶妾。這世間種種,真是奇怪得很。
看了十幾個案子,都沒有什麼問題。我打了個哈欠,準備重新泡壺茶喝。這時賈師爺興高采烈地回來了。
“看到新娘子了嗎?”我問。
“看到個影兒,纖腰楚楚,娉婷嫋娜。”賈師爺抬起他那雙小眼睛,愉快地回憶道。
“對了,有人傳言說,金老爺娶妾,是想讓姑娘去照顧他躺在病床上的發妻。”賈師爺說道。
“有姑娘願意這麼做嗎?還是說這姑娘是青樓女子,金老爺替她贖了身?”
“不是青樓女子,所以才可惜了啊。”賈師爺感歎道。
而且,金老爺雖然不及前幾年富有,但找幾個下人照顧發妻的錢還是有的,娶個小妾,是成心想趕快氣死發妻嗎?氣死發妻,對他也沒啥好處。而且他垂垂老矣,家中獨女也已經出嫁,等他過世了,整個金府就都是小妾的了。真是沒有半點好處。我暗自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