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韶烈(1 / 1)

說來也好笑,她向往自由無拘無束,南境的三刀換來了皇帝的信任,讓她有機會走出帝都隨韶澤遊曆三都,如今又以懷忠的死,得到了真正脫離帝都的機會。

她是自由了,但代價似乎太大了。

車內一時寂靜無聲,誰也沒再提之前的話題。

懷姝垂眼閉目養神,手指輕輕撫摸著刀鞘上的花紋。商謹之舊傷未愈,仍保持著遠行攜帶弓箭的習慣,一柄鎏金塗麵的長弓躺在他腳下。納蘭若與蕭雲義的關係不像之前那般互不順眼,各自相安無事的隔著一人寬距離坐著,而蕭雲義似乎也對納蘭若的轉變有些不適應。

他時不時偷看她一眼,發現她已不似從前那般總把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心裏覺得空蕩蕩的。

距離到達孟家還需五日光景,他們四人共乘一車,除去夜晚休息,幾乎很少露麵,以免被人發現蹤跡。

日薄西山,夜幕緩緩降臨,已是六月,能夠察覺到天氣熱了起來。

他們在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店歇腳,周遭隻有零零散散幾家農舍,可謂人煙稀少。

懷姝抱著刀走下馬車,環視四周一眼,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她雖隻走過兩次去往靖都的道路,但她印象中沒到過這麼荒僻的地方。

在馬車上晃晃悠悠走了一天,養尊處優的幾人均有些疲憊,蕭雲義一看小店門口飄蕩的幡旗,二話不說,隻想盡早洗漱吃頓熱騰騰的飯菜。

那店門大開著,裏麵點著燭火,不見有客人,其餘農舍黑漆漆的,不知有沒有人,靜謐非常。

蕭雲義不滿的嘟囔一聲:“怎麼這路越走越偏了。”

懷姝把這話聽進去了,伸手拉住他道:“別去了,換個地方。”

話音未落,身後忽的射來一道寒光,納蘭若眼疾手快揮出長鞭,打開了將要落在位於最後商謹之頭上的大刀,蕭雲義隻覺一道勁風擦過耳後,當即縮著頭躲到懷姝身後。

突逢變故,商謹之三人圍成一圈,將手無縛雞之力的蕭雲義護在中間。那亮出大刀之人,竟是他們共同相處了七日之久的相府車夫!

他甩了甩被納蘭若震痛的虎口,臉上帶著猙獰的笑:“小姐,小的在此送您上路。”語罷,原本黑燈瞎火的農舍,驟然竄出許多黑衣蒙麵的帶刀殺手,四散開來將幾人圍困其中。

懷姝麵色一變,拇指已推定邦出鞘一截。這人是在相府效力多年的老人,本著知根知底的緣故,這才選他趕車,不成想他卻叛變。

她瞥一眼商謹之,接著便看向不過五步遠的馬車,他近戰能力有限,弓箭還在馬車之上,得讓他拿到自己的武器。

“殺。”車夫一聲令下,四周殺手暴起衝殺。

懷姝出刀砍向車夫,將他逼離馬車附近,高喊道:“商謹之,拿弓。”

商謹之聞言衝上前去,掀開遮簾抓起弓箭,爬上車頂準備搭弓。納蘭若一手將蕭雲義護在身後,揮舞長鞭阻止殺手靠近,一步步退到馬車邊緣,戰局以馬車為中心拉開。

與此同時,信都總督府後院,呂開雲洗漱完畢後屏退下人,作勢熄燈休息。

他悄悄透過窗縫往外一看,見外頭空無一人,回到床邊按下一個極不起眼的小型圓點,床板徐徐打開,露出下麵漆黑一片的長長階梯,他拿起一盞燭台,摸黑走入其中,末了,床板緩緩合上。

待到眼前毫無光亮,他點燃燭台,抬步往階下走去,拐過數個彎道,麵前豁然開朗,一扇竹門開著,裏頭坐著一男一女兩位中年人。

男人蓄著長須,身形高大魁梧,臉龐刀削斧刻般硬朗,含有幾分肅殺之意,此時正在看一本兵書。女人溫婉秀麗,風韻猶存,默默在一旁煮茶。

呂開雲走到門口,略施一禮:“將軍,夫人。”

被喚作將軍的人抬起頭來,目光犀利如刀,他當下兵書,敲敲桌麵示意呂開雲入座。

呂開雲落座之後,開門見山道:“懷相死了。”

男人皺眉,夫人斟茶的手一頓,抬頭看向呂開雲,他將近來帝都發生的事詳細轉述一遍,問道:“少將軍已到南境,北境這邊,將軍要出麵嗎?”

他口中的少將軍,自然說的是韶澤。韶烈已不在朝堂多年,但他對呂開雲曾有提攜之恩,故而從未改過口,一直稱他為將軍。

韶烈離開帝都之後,並非到處去遊曆,而是和夫人一起待在信都,藏身在呂開雲的地下密室中,密切關注著拓月局勢與朝堂動向。

韶澤少年時因與拓月一戰而成名,韶烈退居幕後,不再參政,可他並沒為韶澤成就驕傲自滿,反而對拓月戰力呈觀望狀態,他很清楚當時的拓月,主要敗在輕敵。

上次韶澤與懷姝來信都,他是知道的,但他始終沒有露麵,他在信都定居許久,對於信王的為人持保留意見,不想在萬俟梟眼前現身。後來,便等來了南疆意欲入侵的消息。

韶烈垂首思索片刻,隨手放下兵書:“姚清河在信都,應當沒人敢大張旗鼓行事,此事容後再議。你且著人盯緊拓月,探查他們是否有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