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番外·鐵樹開花(1 / 2)

賀冬生性涼薄,喜愛之物甚少。

唯獨對武學一道還能提得起幾分興致。

賀家先祖陪著先帝打江山,立了投名狀,幾度出生入死,富貴險中求,最後得了個世襲的爵位。

即便她是個隻知混吃等死、招貓逗狗、安分守己的紈絝,也能在侯府的庇護下錦衣玉食的安度此生,已經足以羨煞旁人。

可賀冬不願。

旁人豔羨的出身,她並不在意,能夠在侯府的蔭庇下走仕途,於她而言,反而是種束縛。

武定侯女嗣不多,得了一堆兒子,卻唯有賀冬一個女兒。

是以,她如寶如珠的護著,卻整日唉聲歎氣,因為她這女兒貌似隻喜歡舞槍弄棒,對傳嗣之事並不開竅。

她崇尚像賀家先祖一般的驍勇武將,自小隻癡迷武學一道,不想著入閣拜相,又覺得她自降身份,浪費了先祖們拚死贏來的爵位。

隻可惜賀冬一向也固執。

訓誡不聽,耳提麵命無視,若是說得多了,反而她還想求一個六根清淨。

為了練武,她特地跑去雲州的深山老林裏拜了個不知名的隱士高僧為師。

武定侯是把腦袋都撓禿了,也猜不到賀冬是怎麼結識那僧人的。

也是在雲州,賀冬結識了孫瑛和顧涼。

機緣巧合之下,倒是多了兩個還算交心的朋友。

山林中的修行枯燥乏味,但她樂不思蜀,原本就不算熱的性子更冷沉了些。

即便後麵回到侯府,她也依然習慣了沉默寡言。

高僧師父曾說,她緣法淺薄。

她無所謂。

獨來獨往挺好的,她願做天地一孤舟,萬物一逆旅,也不想在俗世中有所牽絆。

她向往瀟灑自在的劍客生活。

若是沒有侯府爵位的責任,或許她能成為一個江湖俠士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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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冬在後來才知道。

其實在很早之前,她就已經見過西嫵了。

那時她還隻是鸞衛的總旗,受侯府的聲名所累,她受同僚排擠,是以,上峰吩咐下來的差事,旁人成群結隊,而她從來都是一人獨自調查。

她追查一樁神秘的京都人口失蹤案時,路過一次奴隸所。

熙攘髒亂的街巷口,她一眼就看見了他。

在眾多神情麻木空洞的奴隸裏,隻有他的眼裏,有種風雪俱滅的清寂和決然。

那是經曆過刻骨銘心悲痛過後的頓悟。

她曾聽高僧師父說過這種狀態,卻也有些好奇,這樣一個男子,這樣的年紀,究竟經曆過什麼。

和身上破舊的衣衫不同,他的樣貌堪稱精致。

妖冶豔麗的容貌,白皙細長的脖頸,纖細脆弱的手腕,都被沉重的枷鎖禁錮著。

賀冬從前不識得什麼美人,可唯有這一刻。

這朵脆弱的、破敗的、宛若開到荼蘼的海棠,讓她心底生起了一種難以啟齒的破壞欲。

他是極美的。

很可惜,她素來不喜歡這種情緒波動。

隻是刹那,她便錯身離開。

也是從那日之後,她養了一隻貓。

一隻通身體白的貓。

賀冬撫摸白貓時,偶爾還會想起,那時恍惚一瞥過的白皙細頸。

似乎也會是一樣的柔軟。

原以為不會再有交集。

直到再次遇見時。

他成了杏花雨的樂伶,藝名西嫵。

而她因為幾年無休不要命的執行公務,被陛下看重,一躍成為鸞衛的副指揮使。

賀冬不通音律,無論是九轉回腸的哀怨淒婉,還是氣吞山河的波瀾壯闊,聽在她耳朵裏,皆隻是一些嘈雜的聲音而已。

實在聽不出那些纏綿悱惻。

可是那晚路過杏花雨,她聽到的琴聲,就像是擾亂一池春水的扶柳枝。

她頭一次,在這些曲調裏,聽出了些許不同尋常的情緒。

淩寒見她聽得認真,還貼心的告訴她這人是杏花雨新來的樂伶,比之聞名京都的清羽公子也不遑相讓。

賀冬不以為然,清羽的琴音,她聽過的,美則美矣,卻讓她昏昏欲睡。

不像他的琴。

煢煢孤立,形影相吊。

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正如她的心境。

賀冬有些慌亂的逃離,也頭一回失了方寸,想要去杏花雨,再聽上一回這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