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疼痛,漸漸麻痹了,潮水一般侵襲著趙楚的心靈,他很想停下來,卻那烏騅馬本是賀重寶的坐騎,眼見主人便在前麵,風馳電掣般不聽使喚,前麵漸漸鬆弛下來的兩個遼將,也是引誘趙楚不住追殺的理由,若那兩人身強力壯,他這般虛弱定然不肯舍命去追。
遼人的戰馬確是了得,日當西沉之時奔跑,這時候兩個時辰卻是有的,但見它們通體大汗卻不見速度緩慢下來,越發堅定趙楚不放這幾人離開心思。
想那史文恭,若是乘坐一般坐騎最多不過一流武將,隻曾頭市送了他照夜玉獅子馬便一躍成為可堪匹敵盧俊義的超一流武將。梁山眾好漢,擁有寶馬的,數來數去也不過兩三人而已,趙楚記得,這阿裏奇的拳毛渾天雪終為沒羽箭張清所得,若是這次能得來,卻不少了那許多周折?
當下前麵那瓊妖納延與阿裏奇不住回頭來看,他們不能瞧得清楚趙楚幾近油盡燈枯,加之心驚膽顫無心回頭應戰,隻能亡命向前奔竄,兩撥人馬,終究趙楚對那烏騅馬不甚了解,漸漸將距離拉開了。
眼見天色漸晚行走已是不便,趙楚發狠一把抓住那烏騅馬韁繩,駿馬奮蹄長嘶遽然停下,趙楚眯眼瞧瞧前方直往東北走的遼人,心下計較他們也不能走太遠,自己身子也搖搖欲墜甚是不安穩,便忖道:“索性歇息一夜,待養好傷便追上去,這兩人絕非走馬可擒之將,若是拚命起來或許反而不美。”
當下將那烏騅馬在路旁大樹上栓了,再看周圍風景時候,卻早已出了那桃花寨,將進那東平府與興仁府交結地帶了。
那瓊妖納延兩人奔出老遠,回頭來看時候早沒了趙楚影子,此時那賀重寶已是醒轉,轉眼不見自己坐騎,又丟失了趁手兵刃三尖兩刃刀,想想身為大遼上將竟為懦弱一宋人少年追殺至此,由不得仰天便是一口烏血噴湧,歎道:“可恨!可恨!”
那阿裏奇散發不整麵色潮紅,聞言更怒道:“有甚可恨,總歸技不如人,且待回轉草原,三年五載定要來報今日受辱之仇!”旋即也麵色潸然,心裏忖道,“那宋人少年,這般好武藝定然日日磨練,他正當年少自能步步高升,我卻已將過當打之年,便是三年五載,要勝他談何容易!”
他梨花槍也丟了,卻他這兵器更比那賀重寶三尖兩刃刀要緊,平日裏便是別人要借來看也不許,這一遺失,重新打造談何容易。
瓊妖納延其實受傷最重,隻他性子也算開闊,見同伴意興闌珊,驀然高聲大笑,厲聲喝道:“想你我三人,都是萬千死屍中拚殺出的,便是死,不過一把青草埋了骸骨而已,休說今日敗了,便是死在那宋人手中,身為大遼兒郎,又何懼哉?!”
阿裏奇與那賀重寶盡皆低頭,逃生出來那幾個遼兵雖也有好身手卻不敢言語,但聽那瓊妖納延溫聲道:“你我手中,宋人英雄好漢折辱也有幾十個,漢人都說風水輪流轉,今日受辱也是尋常,若是落敗便要歎息不止,此非我大遼男兒所為。當有所慮,唯重振兵馬來與那宋人少年廝殺而已,不必憂傷,學了那宋人儒生所為!”
聽他這一鼓動,阿裏奇畢竟也是好漢,長噓一口氣也笑道:“所言甚是!我大遼男兒,素來敬重英雄,當年那楊家將不可為不英勇善戰,不可為漢人中難逢,最終我大遼好漢仍舊縱馬中原!今日落敗受辱,他日尋回來便是!”
一席話說出口,那瓊妖納延與這阿裏奇相視一笑,均都對方目中不見了頹敗,雖兩人精神萎頓,卻鬥誌重新回來了。
隻兩人向那賀重寶去看,這位名義上的上司唯唯諾諾隻是點頭,兩人稍稍鬆口氣,並不見賀重寶低著腦袋的目光中多了些許陰霾。
賀重寶不是個爽利的人,近年大遼不住選拔年輕將領,他比這瓊妖納延兩人年紀更大,職位卻相差無幾,此時他心中,一麵是欣喜這兩人站出身來挑起狼主交代大事,另一麵卻思忖回去之後這兩人是否便就站在自己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