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川國,大商朝二十三年,京都長安城。

隆冬的深夜裏,氣溫驟降,陌千野在長安城的城牆上執勤了一夜,仍舊毫無倦意,好似剛從營帳裏休息好走出來一般。

凜冽深沉的寒氣籠罩著長安城和四野八方,薄霧在城外的地麵上如幽靈一般飄蕩,久久不散。

他目光沉靜地看著城外地平線與天際的交界處,幽深的眼眸裏卻隱約閃過一絲不安。

還未到日出時分,天仍是黑漆漆的,微微透出的蒙蒙亮光,像是在黑暗裏扯出純白的紗衣閃爍著淡淡的光澤。

城牆上燃燒了一夜的火把,已經燒盡,沒有光,但仍微弱冒著煙。守城的士兵精神抖擻,一夜沒合眼也依然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遠方。

瞭望台上,士兵已被寒風吹皺了臉,但毫不敢鬆懈,仍是更是緊張凝視。

所有人都全神貫注,懸吊著一顆心,一場大戰一觸即發,所有人的生死便在這一線之間了。

盼著敵人不來,又盼著敵人早點來,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一點一滴地消逝,蓬勃的朝陽在城牆外遙遠的地平線上升起。

在微光中,淡妝似素顏的許長樂走上城牆,她穿著一身古銅色的鎧甲戎裝,戴著金色頭盔,右手持著一把紅纓亮銀梅花槍。

她腰後別著一把短刀,腰間係著跟盔甲相稱的腰帶,若不熟悉的人,一定看不出腰帶裏藏著一把她日常隨身攜帶的軟劍。

陌千野看到步履堅定走來的許長樂,沉靜如深潭的眼中微微含笑。她揚起的左手上,分別於食指和中指上各戴著一枚黃綠色的暖玉扳指,遠看不會鮮豔奪目,近看質地柔軟細膩,光澤滋潤,卻堅硬無比,勝過任何一種刀劍斧戟。

陌千野的目光落在素日裏許長樂也會佩戴的兩枚暖玉扳指上,而此刻卻顯得愈加耀眼奪目,不禁眼中泛起憂慮,仿佛一片血海已經展現在他眼前。

這是許長樂最後絕殺的秘密武器,若兩枚暖玉扳指拉開,其中有一條肉眼無法看見的細密無色的絲線,比最利的刀鋒還要鋒利千萬倍。最長可拉至十米,所過之處的任何物件,哪怕是萬斤磐石、千柄刀鋒,都會如風吹一般從絲線所過處劃斷。

這是玄玉天絲扳指,見過的人也稱為死神魔戒。曾經兩人陷於危難之中,也數次聯合使用玄玉天絲扳指,殺敵人於無形,死裏逃生。

然而,麵對即將來的大軍,他還能毫無負擔地使用這枚奪命魔戒嗎?

許長樂神色肅靜,麵色明朗,見到的她士兵恭敬彎腰行禮,“公主殿下!”拜見之後,速速退去。

她迎著陌千野走來,與他一同站立於高聳的城牆之上,並肩而立,勁風撩起兩人的披風,在風中飛舞。

陌千野觸摸著欄杆上已經千瘡百孔的磚石,看著過道上堆滿的巨石、火油、箭弩、盾牌,士兵們開始換防,有些細碎的聒噪聲。

他心有疑慮,“長樂,這一戰非打不可嗎?”

許長樂冷冷地遙望著遠方,素淨的臉上毫無波瀾,心底卻洶湧著驚濤駭浪,沉默片刻之後,她似哀若憐地仰頭看著陌千野,“滅族之仇,亡國之恨,難道你不想和我一起報嗎?”

“可是……蕭初羽不是你的仇人,她也隻是一個受害者……”陌千野看似冷峻的外表下,始終有柔軟的一麵。

“可是她現在率領三十萬大軍,直奔長安,十萬禦林軍,十萬玄武軍,十萬東海水師,欲直搗皇宮,連東海的防衛都不顧了,就隻為取我的性命,難道此刻我要坐以待斃嗎?”許長樂白皙的臉上泛起怒火,卻紅了眼眶。

她委屈地看著陌千野問道,“在過往的一切中,難道我不是受害者嗎?”陌千野眼中淒迷而溫柔,伸出左手緩緩地搭在許長樂肩上,又抬起右手想似乎要輕撫她的臉頰,可卻仍然不知如何作答,他看著許長樂的眼淚汩汩而出。

很快,許長樂就止住了眼淚,眼神變得淩厲尖銳起來,不禁握緊了拳頭,微微顫抖。

在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之時,她聽到很遠的地方傳來了驚天動地的馬蹄聲、呼嘯聲,如雷聲滾滾而來,震耳欲聾。這聲音,如緊密敲響的銅鑼大鼓,擊穿了她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