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南生先行一步的太極師,也正在路途上顛簸。
一連幾日的奔波,蘭溪的病情已經越來越嚴重。原來的藥也不抵用了,每日隻能靠太極師的針法強撐著。
她渾身無力地靠在太極師懷裏,氣息粗重。一雙眼,時而閉,時而睜。
太極師輕輕拍著她的手背,安慰道:“再堅持一下,我們明日便可到盤龍穀了。那裏有世上最好的藥材,我一定可以讓你好起來的。”
這樣的話,重複了一遍又一遍。每次,蘭溪都會應他一聲。
“師兄,你看外麵的天氣多好。春天要來了吧?我想下去看看。”
太極師本想拒絕,因為蘭溪的病,已經耽誤不得。多留一刻,她的風險就大一分。
可當他低頭看到那雙期待的眼時,終究是於心不忍,還是答應了下來。
太極師扶著她下了馬車,兩人來到河邊的一棵柳樹下坐著。
“好久沒有看到這麼明媚的天了,真好!”
蘭溪費力地抬起眸子,看著波光粼粼的河水,竟覺得有些刺眼。
“這裏比京城暖和多了,京城太冷了。天冷,人也冷。”
太極師理了理她鬢角有些淩亂的發絲,安慰道:“等你病好了,我們就去無崖門。我去尋一處陽光最好的地方,蓋個小屋。沒有別人打擾,隻有我和你。”
蘭溪笑笑,“師兄再為我編一次柳帽好不好?我記得,師兄編的柳帽,可是師門中最好看的。”
“好!”
太極師扯下幾縷枝條,麻利地編了起來。
“好多年沒弄過了,也不知道編出來還好不好看。”
“要是你不走就好了,我們一定還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
蘭溪虛弱的聲音裏,帶著無盡的遺憾。她好像又回到了他們年少的時候,有些事,多年後再次回憶起,早已不似當年的心境。
太極師將編好的柳帽遞給蘭溪,“不走了,哪兒不去了。我就留在你身邊,一直陪著你。這些年欠你的,我都還給你,好不好?”
太極師的聲音有些哽咽,滄桑的臉上,沒有半點以前的意氣風發。
蘭溪抬手去接,“一言……”
最後的話還是沒能說出口,蘭溪準備接過柳帽的手忽得落下。
是那樣不舍,留戀。
“溪兒?溪兒?”
太極師抬起她的下巴,混濁的老眼裏,都是不可置信的驚慌。他輕輕搖晃了兩下蘭溪的肩膀,那雙眼終究是沒有睜開。
他又不死心地去摸她的脈象,奇跡沒有出現。
死一般的寂靜後,太極師突感雙耳嗡鳴,他再也抑製不住地流下淚來。
“溪兒——”
“為何不再等等我?”
他用盡渾身力氣抱住,已經沒有了一絲氣息的蘭溪。多年來的悔恨在這一刻,將他推入萬丈深淵。
風吹過,河邊的柳樹擺動著新嫩的枝條,那是屬於春的氣息。
本是迎來新生的季節,太極師卻永遠的失去了屬於他的記憶。
他用蒼老的手,替蘭溪戴上了柳帽。
自語道:“回家,我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