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了,終於到家了。從市中心騎車到郊區真不是人幹的事,身體像虛脫了一樣,兩條腿酸的像被人灌進了幾壇陳醋。已經是晚上九點了,每天這個時間下班,忙碌麻木了她的神經。郊區的夜市早已排開,燒烤的濃煙熏得她蹙起了眉頭,下車!又要下車!騎車雖然累,但是她不願意下車,不願意走在人流擁擠的夜市中,不願意穿過這人流擁擠回她的家,回到那個小屋。
抬頭望北,這個城市燈火璀璨,唯獨這裏,天是黑的,路是髒的,街道是擁擠的。憤懣的下車,小心翼翼地飄過人群,莫讓油星子髒了這身工裝。她不知道今天哪來的火氣,平時脾氣好的跟小綿羊似的。因為客戶的辱罵?因為經理的唾沫星?不是,都不是。
到底為什麼?
思緒中,已經走到街口,已經從這人流中逃了出來。街角一個孤零零的小攤位,賣花的?玫瑰花?今天是情人節嗎?
對!今天是情人節。中國的情人節。她的腦海中第一個冒出來的竟然是他!口中低罵了聲,緊步走進更窄的街道。討厭,可惡的車又擋在了路中間。她打開手電筒,確切地說是諾基亞1208的手電筒,好讓自己看清路。左邊是冰冷的牆壁,右邊是磨得光亮的汽車。她對這些高科技不感興趣,也沒有感興趣的資本。她是從農村出來的,又是單親,家庭條件並不好。到這城市讀大學,也是一心一意讀書。她談過一次所謂的戀愛。那一段痛徹心扉她不願意提起。她也追求過一位男生,但是失敗了。有人追過她嗎?
好像有!那是她高中時候的班長,在QQ上對她說,做我女朋友吧!她想都沒有想,直接回複了,“你開玩笑吧?別拿我開心了。”之後班長再沒和她說過話。有同學提起班長,她總說,那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好男孩。
“往哪兒走呢?不會慢點啊!碰壞了我的車你賠得起嗎!”這個聲音幾乎每天都會在這個時候響起,重複著相同的話。每天她麵無表情的走過去,留下罵罵咧咧的啤酒肚。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好濃烈的酒味,胃裏一陣翻騰,她想吐。騎車快點進屋!車被人拉著了,那個男人把她拽下了車。胳膊被這隻肥肉抓的生疼,她推不開,眼開這另一雙肥肉就要落下。
“幹什麼呢,老趙!”有點沙啞的聲音一把拽開了這攤肥肉,對她說:“不好意思,他喝醉了,嚇到你了,傷著沒有?”她沒有理,徑自走了。醉酒的胖男人繼續他的罵罵咧咧。“你幹什麼攔著我,為什麼不讓我教訓她!女人沒一個好東西!你放開我!”
“老趙,你喝醉了。——嫂子,”瘦削的女人走進夜色,接過一雙肥手。“你回去吧,子竹,這裏有我。”叫子竹的男人還想說什麼,男人已被女人扶了進去。
望著這雙背影,這個叫子竹的男人隻剩下搖頭了,女人卻回了頭,“你開車回去吧,給你鑰匙。”
打開車門,發動。腦海中重現著剛才的身影,她是誰?如此的熟悉?向前走,追尋她的足跡。
透過車窗,隻見她扶著牆壁,無力地作嘔。他有一霎那見得欣喜,仿佛猛獸見了獵物一般。他停車,開門。這個動作仿佛練習了許久,終於,她轉過身,他的笑更溫柔了,但是隻是一瞬間,表情便由濃濃的笑意換成了關切。
“怎麼了?”
“沒事。”她推車就走。
“你是紫兒嗎?”空氣仿佛就此凝滯,聽得見她發絲的浮動。
“你是QQ上的紫兒嗎?”這一問,把她拉回了現實。
“我是青竹……”
“你怎麼了?不會是我認錯人了吧?”
她有些驚慌,臉上的晶瑩還沒有幹。“不……”她不知道說什麼好,任由他拉著。他就這樣看著她鎖好自行車、上樓、開門。在晚上的九點,麵對一個陌生的男人,她沒有一絲的恐懼。
這間出租屋實在是太小了,她開燈,示意他坐。除了床,他實在不知道該坐那裏,沒有凳子,唯一的沙發堆滿了散亂的書和換洗的衣服。他坐在那裏,笑著觀察她的小家。她訕訕地笑著,慌亂地整理起屋子。
“不用收拾了,來,坐下說句話。”乖乖地坐在他身邊,她安靜地似一株雛菊。
“網上不是挺能說的嗎?怎麼見了麵不吭聲了?”盯著她的窘樣,笑著。
她隻是淺淺地笑,“你怎麼認出我的?你不是住在東區嗎?那車是你的嗎?真讓人意外。我不知道在現實中能見到你。”
“你讓我回答哪個問題呢?”
她嘿嘿的笑。
看著她的房間,他有一絲的心疼。“不要住這裏了,很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