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京城風雲(1 / 3)

不久日到了,兩人進城之時,已是午時。陳小偉叫李依鼎說話我們分開,我們須得小心,開封之地,你在這裏呆著,可別去那了別惹事生非,別出事了。李依鼎道:“我有什麼出事?你自己小心別出事才是。你在這裏不要我,丟我在這裏,我身上沒有銀子嗎?我上那去找你便是。”

陳小偉苦笑不答,我們當日說好要到開封就各自比各地方,隻是心情激蕩之際的一句壯語,他雖然魯莽粗豪,畢竟已在江湖上混了三十來年,豈不知自己想去那,開封之地的大官,怎肯來這麼開封混混江湖漢子?陳小偉我之際武功不過是二三流腳色,陳小偉倘若真是半路出家武功,多半在這裏多呆。不過既已在李依鼎麵前誇下海口,可不能不上開封,心想帶著這小孩在開封城裏逛得十天半月,瞧瞧京城的景色,大吃大喝個痛快,他就自己回通州便是。陳小偉是一定不肯跟之際丟人的,然而是他不肯,可不是之際不敢,李依鼎也不能譏笑我沒種。小鬼萬一當真肯來我,那麼陳小偉拚了這條老命也就是了,我們在進城大門是好走開,陳小偉向東方向走去,李依鼎也在這裏玩轉開封的酒樓。

我來到北城一家小酒店中,李依鼎遇見陳小偉在小酒店喝酒,陳小偉要了點菜,李依鼎走進去坐在正飲酒,陳小偉道:“李依鼎你幹嘛跟著我”

我們之間不是分開走,忽見酒店外走進兩個人來,一年一少。那年輕的約莫四十多來歲,少年的隻二十二來歲。兩人穿的服色都甚奇怪衣衫,李依鼎不知他們是何等樣人,陳小偉卻知他們是皇宮中的太監。

那年輕太監麵色淡白,弓腰曲背,嘴巴不住流血,似是身患重病。少年太監扶住了他,慢慢走到桌旁坐下。年輕太監尖聲尖氣的道:“拿酒來!”酒保諾諾連聲,忙取過酒來。

年輕太監從身邊摸出一個紙包,打了開來,小心翼翼的用手指輕輕擦嘴巴,年輕太監在酒裏,摸出把藥包放回懷中,端起酒杯,慢慢喝下。過得片刻,突然全身痙攣,流血不住。那酒保慌了,忙問:“你怎麼?你怎麼?”那少年太監喝到:“你走開,羅裏羅嗦幹什麼?”那酒保哈腰賠笑,走了開去,卻不住打量二人。;太監雙手扶桌,牙關格格相擊,越抖越厲害,再過得片刻,連桌子也不住搖晃起來,桌上筷子根根掉在地上。

少年太監慌了,說道:“公公,再服一劑好不好?”伸手到他懷中摸出了藥包,便要打開。老太監尖聲叫道:“不……不……不要……!”臉上神色甚是緊迫。小太監握著藥包,不敢打開。

就在此時,店門口腳步聲響,走進十名壯士來。都是穿著白色上衣,穿了草群褲子,光滑滑光頭,全身油膩不堪,晶光發亮,似是用油脂至頂至腿都塗滿了。十人個個肌肉虯結,胸口生著髭髭黑毛,伸出手來,無不掌巨指粗。十人分坐二張桌子,大聲叫囔:“快拿酒來,牛肉肥雞,越快越好!”

腳步應道:“是!是!”擺上筷子,問道:“客官,你吃什麼菜?”一名壯士怒道:“你是聾子嗎?”另一名壯士突然伸手,抓住了酒保後腰,轉臂一挺,將他舉了去來。腳步手足亂舞,嚇得哇哇大叫。十名壯士哈哈大笑。那壯士一甩手,將酒保摔了到店外,砰的一聲,掉在地下。酒保大叫:“啊喲!我的妹啊!”眾壯士又是齊聲大笑。

陳小偉低聲道:“這時玩甩人的。他們抓起了人,定要遠遠摔出,免得對手落在身邊,立即反攻。”李依鼎道:“你會不會甩人,”陳小偉道:“我也沒學過。這種甩人功夫遇上了武功好手,便沒多大用處。”李依鼎道:“那你是打得過他們了?”陳小偉笑道:“跟這種莽夫有什麼好打?”李依鼎道:“你一個打他們十個,你一定要輸。”陳小偉道:“他們不是我對手。”

李依鼎突然大聲道:“喂,大個兒們,我這個說,他一個人能打贏你們十個。”陳小偉忙喝:“別惹事生非。”但李依鼎最愛的偏偏就是惹事生非,眼見那七名壯士無緣無故的將酒保摔得死去活來,心頭有氣,聽陳小偉說一人能打贏他們十個,便從中挑撥,好叫陳小偉教訓教訓他們。

他們壯士齊向陳李二人瞧來。一人問道:“小娃娃,你說什麼?”李依鼎道:“我這朋友說,你們欺負酒保,不算英雄好漢,有種的就跟他鬥鬥。”一名壯士怒目圓睜,對著陳小偉道:“你王八蛋…你…你…,是你說的嗎?滾下來。”

陳小偉知道這十人都是玩甩人的後漢人,本來不想鬧事,但他一見後漢人便心中有氣,又聽那壯士開口罵人,提起酒壺,劈麵便飛了出去。那壯士伸手一格,豈知陳小偉在這一擲之中使上了內勁,嗬喇一聲,酒壺撞上了他手臂,那壯士手臂劇痛,“啊喲”一聲,叫了出來另一名壯士撲將過來,陳小偉飛腳向他踢去。後漢人甩人極少用腿,這一腿閃避不了,正中小腹,登時直飛出去。

其餘五名壯士“你混帳!王八蛋給我滾”的亂罵,紛紛撲來。陳小偉身形靈便,使開擒拿手法,肘撞掌劈,頃刻間打倒了五個,另一個斜身以肩頭受了陳小偉一掌,伸手抓住他後腰,舉將起來,隨即將他繩子倒轉,要將他頭頂往桌椅上搗去。陳小偉雙腿連環,噗噗兩聲,都踢在他胸口。那壯士口一張,鮮血狂噴,雙手立時鬆開。

陳小偉順著他壯士仰麵跌倒之勢,雙足已踹上他胸口,雙掌一招“泰山圧腳”斜劈而出,正中第一名被酒壺擲中的壯士後心,嗬喇一聲響,那壯士斷了幾根肋骨,爬在桌上。陳小偉一手拉住李依鼎,道:“小鬼頭,你就是會闖禍,你快走!”兩人發足往酒店門口奔去。

隻跨出兩步,卻見那年輕太監彎著腰,正站在門口,陳小偉伸手往他右臂輕輕一推,想要把他推開。不料手掌剛和他肩頭相觸,隻覺全身劇震,不由自主的一個踉蹌,向旁跌出數步,右腰撞在桌上,那張桌登時倒塌,這一退之勢,帶得李依鼎也摔了出去。李依鼎大叫:“啊喲喂,我的媽啊,痛死人啦。”陳小偉猛拿樁子,這才站住,隻覺得全身發滾,便如火燒一般。他心下大駭,看年輕太監時,隻見他弓腰曲背,不住咳嗽,於適才之事似乎渾然不知。

陳小偉知道今日遇上了高人,對方多半身懷邪術,否則武功縱比自己為高,也決不能將自己輕輕一推之力,化為若大力道。武功中雖有“借力反打”之術。“四兩拔千斤”之法,但都是對方有多大力量打來,便有多大力量反擊出去,決無將小力化為大力之理。他急忙轉身,提起兀自在大呼小叫的李依鼎,向後堂奔去。

隻奔出三步,隻聽得一聲咳嗽,那年輕太監已站在麵前。陳小偉一驚,足底使勁,上身向前一撲,似是向對方撲擊,身子卻已向後翻出。他雙足尚未落地,忽覺背心上有股輕柔的力量撞到,急忙左手反掌出擊,卻擊了個空,身子向前撲出,摔在兩名壯士身上。

這一交摔得極重,幸好那兩名壯士又肥又壯,做了厚厚的肉墊子,才沒受傷。那兩名壯士腿骨折斷,站不起來,手臂卻是無恙,當即施展摔跤手法,將他牢牢抓住。陳小偉欲待抗拒,手腳上竟使不出半點力道,原來背心穴道已給人封了。

他背脊向天,看不見背後情景,但聽得那年輕太監不住咳嗽,有氣無力的在責備少年太監:“你又要給我服藥,那不是存心害死我嗎?這藥隻多服得半分,便要了我的老命,咳……咳……咳……咳,你這孩子,真是胡鬧。”少年太監道:“孩兒實在不知道,以後不敢了。”年輕太監道:“還有以後?唉,也不知道活得幾天,咳……咳……咳……。咳”

少年太監道:“公公,這家夥是什麼來頭?隻怕是個反賊。”

年輕太監道:“你們這幾位朋友,是那裏的壯士?”一名壯士道:“你是那位高人,我們都是範王爺府裏的。今天若不是公公出手,擒住了這反賊,我們的臉可丟大了。”年輕太監哼了一聲,道:“那……那也是碰巧罷了。咳……咳咳……你們也別驚動旁人,就將這漢子和那孩子,都送到大內尚膳監來,說是龍老公要的人。”幾名壯士齊聲答應。

老太監道:“還不去叫轎子?你瞧我這等模樣,還走得動嗎?”小太監答應一聲,飛奔出去。老太監伏在桌上,不停的咳嗽。

李依鼎見陳小偉被擒,想起說書先生曾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材燒。”須得腳底抹油,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他沿著牆壁,悄悄溜向後堂,眼見誰也沒留意到他,正自暗暗歡喜,那年輕公公伸指一彈,一塊石頭飛將出來,戳在他右腿的腿彎之中。李依鼎右腿麻軟,摔倒在地,再也動彈不得,張口便罵:“你這王八,去死吧!你妹了……”轉眼見到一名壯士惡狠狠的模樣,心中一嚇,此後十來句惡毒的言語都縮入了肚裏。

過不多時,門外抬來一乘轎子。少年太監走了進來,說道:“公公轎子到啦!”年輕太監咳嗽連聲,在小太監扶持之下,坐進轎子,兩名轎夫抬著去了。小太監跟隨在後。

十名壯士中五人受傷甚輕,當下將陳小偉和李依鼎用繩索牢牢綁起。綁縛之時,不住向陳小偉拳打腳踢。李依鼎忍不住口中不幹不淨,但兩個重重的耳括子一打,也隻好乖乖的不敢做聲。眾壯士又叫了十頂轎子來,一人打暈,留小屁孩,把小屁孩口中塞了塊布,用黑布蒙了眼,放入轎中抬走。李依鼎隻在現代沒有坐過,我古代這裏坐轎子,此刻隻好自己心下安慰:“你妹的,老子我好久沒坐轎了,今日孝順兒子服侍老子坐轎,真是乖兒子,乖孫子!”但想到不知會不會陪著陳小偉一起殺頭,卻也不禁害怕發抖。

他在轎中昏天黑地,但覺老是走不完。有時轎子停了下來,有人盤問,剔亮轎外的壯士總是回答:“應天府龍公公叫給送的。”李依鼎不知應天府是什麼東西,但那龍公公似乎頗有權勢,隻一提他的名頭,轎子便通行無阻。有一次盤問之人揭開轎帷來張了張,說道:“是個小娃娃!”李依鼎想說:“是你祖宗!”苦於口中被塞了布塊,說不出話來。

一路行去,他迷迷糊糊幾乎要睡著了,忽然轎子停住,有人說道:“龍公公要的人送到啦。”一個小孩聲音道:“是了,龍公公在休息,將人放在這裏便是。”李依鼎聽他聲音,便是酒店中遇到的那小孩。隻聽先前那人道:“咱們回去稟告範王爺,王爺必定派人來謝龍老公。”那小孩道:“是了,你說龍公公向王爺請安。”那人道:‘不敢當。“跟著便有人?”陳小偉和李依鼎從轎子拖了出來,提入屋中放下。

耳聽得眾人腳步聲遠去,卻聽得龍公公的幾下咳嗽之聲。李依鼎聞到一股極濃的藥味,心想:“這老鬼病得快死了,偏偏不早死幾日,看來還要我和陳大哥,替他到閻王跟前打個先鋒。“四周靜悄悄地,除了龍公公偶爾咳嗽之外,更無別般聲息。李依鼎手足被綁,手指腳趾都已發麻,說不出的難受,偏偏龍在天似乎將他二人忘了,渾沒理會。

過了良久良久,才聽得龍在天輕輕叫了一聲:“小鼎子!“那小孩應道:“是!“李依鼎心想:“原來你這臭小子叫作小鼎子,跟你爺爺的名字有個鼎字相同。”隻聽龍在天道:“將他二人鬆了綁,我有話問他們。”小鼎子應道:“是!”

李依鼎聽得咯咯之聲,想是小鼎子用刀子在割陳小偉手腳上的繩索,過了一會,自己手腳上的繩子也割斷了,跟著眼上黑布揭開。李依鼎睜眼看來,陳小偉也醒了,這裏是什麼地方,我在那,見置身之所是一間大房,房中物事稀少,隻一張桌子,一張椅子,桌上放著茶壺茶碗。龍在天坐在椅中,半坐半躺,雙頰深陷,眼睛也是半開半閉。此時天色已黑,牆壁上安著兩座銅燭台,各點著一根蠟燭,火光在龍在天淡白的臉上忽明忽暗的搖晃。

小鼎子取出陳小偉口中所塞的布塊。龍在天道:“這小孩子嘴裏不幹淨,讓他多塞一會。”李依鼎雙手本來已得自由,去不敢自行挖出口中布塊,心中所罵的汙言穢語,隻怕比之龍在天所能想得到的遠勝十倍。

龍在天道:“拿張椅子來,給他坐下。”小鼎子到隔壁房裏搬了張椅子來,放在陳小偉身邊,陳小偉便即坐下。李依鼎見自己沒有座位,老實不客氣便往地下一坐。

龍在天向陳小偉道:“老兄尊姓大名,是哪一家哪一派的?閣下擒拿手法不錯,似乎不是我們北方的武功。”陳小偉道:“我姓陳,叫陳小偉,是通洲左江蝴蝶穀門下。”龍在天點點頭,說道:“陳小偉陳老兄,我也曾聽到過你的名頭。聽說老兄在通州一帶,劫匪劫色,殺官越獄,著實做了不少大事。”陳小偉道:“你說沒不錯,兄弟在江湖有點名頭。”他對這癆病鬼年輕太監的驚人武功不由得不服,也就不敢出言挺撞。龍在天道:“閣下來到開封,想幹什麼事,能跟我說說嗎?”

陳小偉道:“既落你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姓陳的是江湖漢子,不會皺一皺眉頭。你想逼供,那可看錯人了。”龍在天微微一笑,說道:“誰不知陳小偉是鐵錚錚的好漢子,逼供可不敢。聽說閣下是山東貴明王的心腹親信……”

他一句話沒說完,陳小偉大怒而起,喝到:“誰跟這郭敬名小人有什麼幹係了?你這麼說,沒的汙了我陳小偉豪傑的名頭。”龍在天咳嗽幾聲,微微一笑,說道:“貴明王有大功於後漢,主子對他甚是倚重,閣下倘若是貴明王的親信,咱們瞧在貴明王的麵子,小小過犯,也不必計較了。”陳小偉大聲道:“不是,不是!陳小偉跟郭敬名這臭賊粘不上半點邊兒,姓陳的決不叨這漢奸的光,你要殺便殺,若說我是郭賊的什麼心腹親信,姓陳的祖宗都倒足了大黴。”

郭敬名帶清兵入關,以至後唐室淪亡,李依鼎在市井之間,聽人提起郭敬名來,總是加上幾個“小人”,“

混蛋”,“直你妹”的字眼,心想:“聽這老烏龜的口氣,隻要陳大哥認是郭敬名的心腹,便可放了我們。偏偏陳大哥骨頭硬,不肯冒充。但骨頭硬,皮肉就得受苦了。常言道得好:‘好漢不吃眼前虧,吃眼前虧的自然不是英雄好漢。咱們不妨胡說八道一番,說道郭敬名對咱們哥兒如何如何看重,等到溜之大吉之後,再罵郭敬名的十八代祖宗不遲。”他手腳上血脈漸和,悄悄以袖子遮口,將嘴裏塞著的布塊挖了出來。

龍在天正注視陳小偉的臉色,沒見到李依鼎在暗中搗鬼,他見陳小偉聲色俱厲,微笑道:“我還道閣下是貴明王派來開封的,原來我猜錯了。”

陳小偉心想:“這一次在開封被擒,皇帝腳下的事,再要脫身是萬萬不能的了,豹死留皮,人死留名,陳小偉一死不打緊,做人可不能含糊。”眼見李依鼎眼睜睜的正瞧著自己,便大聲道:“老實跟你說,我在南方聽得江湖上說道,那楊佑是後漢第一壯士,什麼掌斃死老虎,腳踢死黑豹,說得天花亂墜。姓陳的不服,特地上開封來,要跟他比劃比劃。”

龍在天歎了口氣,說道:“你來開封幹嘛?你這次想殺皇帝,開封城裏除了皇上,皇太後,皇宮便數後漢兵了,老兄在開封等上十年八年,也未必見得著,怎能殺死皇帝?”

陳小偉初時還當龍在天使邪術,後來背心穴道被封死了,直到此刻才緩緩解開,已知這時極上乘的內功武術。瞧這年輕太監的神情口音,自是後漢人,自己連一個後漢老病夫都打不過,還說什麼殺皇帝?他在通州得勝山下惡戰晉天等人之時,雖情勢危急,卻毫不起餒,此刻對著這個癆病鬼太監,竟不由得豪氣盡消,終於歎了口長氣。

龍在天聞到:“閣下我告訴你,我們後還漢有一位將軍武功厲害,你比武打過楊佑將軍嗎?”陳小偉道:“請問那位楊佑的武功,及得上尊駕幾成?”龍在天微微一笑,說道:“楊佑是出將入相的顧命大臣,榮華無比。我是個苦命的下賤人。跟楊佑一個在皇宮,一個在後園,怎能跟他想比?”他說的是二人地位,於武功一節竟避而不提。陳小偉道:“那埃大敗武功倘若有你的一半,我就已萬萬不是對手。”龍在天微笑道:“老兄說得太謙了。以老兄看來,在下的粗淺武功,聽說海南有一位軍師,叫陸什麼名字,想起來叫陸小軍,若和陸小軍想比,卻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