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先生……他們將你的書稿,弄河裏頭去了!!!”
稚嫩的童聲由遠及近疾馳而來,小姑娘的布鞋踢踢踏踏的跑過門前的木板上,嘎吱作響。連帶著她那粗粗的喘息聲在門前重重響起,使人驚魂未定。
我一把拉開了門,見她氣喘籲籲的撐著腿,不免急切的伏身去問:“怎麼了?”
花明抓著我的胳膊,哇的一聲便哭了出來,哭訴著:“先生,我們……我們隻是在鬧著玩,真的,真的是不小心把你的書弄河裏頭去的,不是故意的。”
河裏頭?!!
我心裏哐當一下收緊,腦中猶如晴天霹靂,我急道:“快跟我過去!”
花明止了哭,跟著我一路狂奔去了村頭的河水邊,我定睛一眼,隻見河麵漂浮的無數紙張,分明在陽光下微微泛著白光。
那一瞬間使人窒息,接著我便毫不猶疑的跳了下去。
孩子們紛紛撲倒在岸邊,驚慌失措伸手對著我大喊:“先生,朗先生!”
我顧不得身後學生們的驚呼,隻顧著在湍急的河水裏頭撈著那些紙張。直到實在精疲力竭,方才咬著牙齒捏著稿子慢慢渡到了岸邊。
學生們七手八腳的將我拽了起來,詢問著:“先生,先生你還好嗎?”
我聽不進去,隻嚷了一句:“快讓開!”
然後便小心翼翼的一張張鋪開了那些紙,數起了數……一,二,十八,十九……二十?二十四呢?
“二十四,二十四呢?!”
孩子們有些膽怯又茫然的看著我,具不敢搭腔。
我心中又急又氣,隻好又一個翻身再一次跳下了河,身後的學生們又是一齊驚呼:“朗先生!”可我置若罔聞,隻是一心想找到那張不見的二十四。
可越是著急就越是找不到,越找不到便越發急火攻心。
岸邊的花明見我在水裏急的快要發瘋,她轉頭趴在地上數了起來,過了一會,她慌忙高舉一隻手揮舞起來:“朗先生,二十四在這裏!黏在一起了,在這裏。”
幾位學生掉頭匍匐在岸邊,隨著她一起大喊:“先生,在這裏!您快上來啊!”他們伸手想要將我從河裏拉上去,我兩次下河,早已經體力不支,正是被半拖半拽著,哆哆嗦嗦的讓一幫半大的孩子拉爬上了岸。
我眼裏並無其他,隻小心奪過小琳兒手裏軟塌塌的紙張。來回確認一番,果然是那二十四,我這才徹底的鬆泄了一口氣。
我不敢用力,輕輕找個平地放下了這二十四頁,自己撐著岸邊的石頭,幹嘔著口中的河水。
隱隱約約聽見花明小聲道:“先生不是怕水的嗎?”
溺閉與嗆水的窒息感一湧而上,使人不由眼前一花,我太過於緊張這些書稿,以至於全然忘記自己怕水尤其是河水這件事。
現下花明一席話,才使我猛然憶起自己害怕水這件事,我眼前一花,順著河邊的石頭“哐當”一頭栽了下去。
孩子們將我團團圍住,他們緊張的叫著:“先生你沒事吧?朗先生?!”
耳邊的聲音忽遠忽近慢慢的漸行漸遠,隻有太陽刺眼的光芒篩在臉上,令皮膚無端的疼痛起來,一陣河風吹過濕漉漉的衣服,後背也開始發了涼。
下一刻,眼睛便暮然黑沉了下去,我隻覺得一瞬間天旋地轉;密密麻麻的星點在眼睛裏閃過,像是時光在不停變化,光陰在不斷倒退,無聲的黑暗開始回溯著我那二幾十載的過往人生。
黑暗中,眼眶裏那團密密麻麻的東西逐漸的成型,它成了另一個年輕的我,她伸出手抓住了我,說要帶我去做一個無與倫比的八百繁華夢。
在那個夢中的開頭,恰是我十三歲的青春年華,帶著一身狼狽的走進了冠群芳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