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軍官,你能給我說說四則嗎?”聽得曾穆的話,在一邊救治傷員的一位隨軍教士站起身來,高聲問道。
曾穆把麵具掛在自己的腰間,聞聲轉過頭來看到是一位頭發有些花白的教士,一身黑色的教士長袍,腰間隻是用一根灰布帶子紮著。
“尊敬的主教大人,”曾穆彎腰向教士彎腰致敬,神情非常地恭敬,
隨軍教士江遂是一位主教,他是第一批在播州地區傳播聖教的教士,擔任過匹播神學院院正,並被推舉為播州教區主教團執事主教,原本他被推舉為大主教,進入大主教會議,卻被他堅決推辭了,還順便辭去了播州教區執事主教的職位,轉回家鄉隴西郡,在臨洮一座教堂裏當一名普通的教士。但是他功績卻沒有被教會忘記,被大主教會議授予終身主教(隻是一種名譽上的稱呼,與教區選舉出來的主教截然不同)。
在這次西征,江遂不顧六十多歲的年紀,堅持報名參加了隨軍教士團,而到了戰場上後又堅持到了先鋒部隊裏做了隨軍教士,就這樣,這位固執的“宗教狂熱分子”到了曾穆的屯裏,所以全軍上下,沒有不認識這位主教,也沒有人不發自內心地尊重這位老人。
“主教大人,聖主和先知們教導我們,信徒必須遵守的四則是仁愛、智勇、信義和禮度。”曾穆非常恭敬地答道。
“那你知道這四則有什麼含意嗎?”江遂繼續問道。
這個問題問得非常唐突,因為做為以聖教為國教的華夏,信徒在初學老師告訴他們水為什麼向低處流和智者不惑的同時,傳教士也給他們說過,一個正直的人必須遵守四則,並告訴他們什麼是四則。盡管江遂問得唐突,但是曾穆依然非常恭敬地答道:“主教大人,仁愛是忠恕愛人,智勇就是要有是非,承擔責任,信義是提高自身修養,而禮度則是遵守禮儀和秩序。”
“年輕的軍官,你答的非常好,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猶豫了?”江遂盯著曾穆的眼睛問道。
曾穆像是一個被大人揭穿了把戲的調皮男孩,臉上頓時湧起一層如同醉酒一般的紅色。曾穆剛才那麼一番話,看上去是他強迫這些斯拉夫人加入聖教,實際上他真正的用意是要救那些斯拉夫人的命,因為華夏軍隊的慣例是先鋒部隊不留戰俘。曾穆看到那些為趕到一起的斯拉夫人時,已經看到了他們了命運,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希望用入教還緩解這殘酷的慣例。但是曾穆的用意一眼就被江遂看穿了。
“我從你冷酷的眼睛裏看到了不忍和善良。”江遂微微舉起了右手,阻止了準備出聲分辨的曾穆,繼續說了下去,“年輕的軍官,善良的本性是上帝給予我們的良知,是我們唯一可以堅守而不能放棄的東西。你對放下武器的俘虜產生憐憫,這很正常,這說明你是一個真正的信徒。”
江遂看了一眼沉默的曾穆,頓了一下卻轉言說道:“但是年輕人,做為一名軍官,你應該好好溫習一下聖典第一卷第二十四章。”
第一卷第二十四章講的是聖主黃帝與先知炎帝的故事。聖主黃帝降臨人間,成為有熊部落首領,擔負著上帝賦予的領導在愚昧和野蠻中迷失本性的世人走向了文明的重任。聖主先是領導有熊部重歸盤古上帝的文明世界,但是還有更多的世人等待聖主去解救。
於是聖主黃帝找到當時各部族的盟主,薑姓部落首領炎帝,要求在天下四方傳播上帝的旨意,引領百姓重歸上帝的文明國度。炎帝和他的子民們因為無知和自傲,拒絕接受了聖主的教誨和引導。聖主在苦苦勸告無效,甚至被炎帝和他的手下累次暗算後,終於醒悟過來。聖主回到自己的部族,整頓兵甲,在阪泉大敗炎帝部族,取得了號令天下的權柄,於是便開始向四方傳播文明,讓更多的子民聽到了上帝的指引。而炎帝也在上帝降下的神跡麵前頓然醒悟,接受了上帝傳授的知識,成為一名先知,幫助聖主打敗了九黎部族首領蚩尤,帶領華夏民族走向文明,所以我們自稱是炎黃子孫,華夏子民。
聖教的明王先知曾華借著這麼一個算是“他杜撰”的故事在聖典中告訴聖教信徒,威,德之所源,德,威之所求。意思也就是說,沒有威勢就談不上什麼仁德了,而天下仁德,卻正是威勢這種手段追求的目標。這個教義便成了華夏軍隊“先把你打服了再跟你講道理”的思想基礎,進而發展出先鋒部隊不留戰俘的慣例。
這殘酷法則的原因一是先鋒部隊的任務多半是奔襲,包抄,為了不泄露行蹤和秘密,隻能從這樣殘酷的手段來保守軍事機密了;二是為了要給敵人造成一種恐懼和威懾,這樣才能使得敵人在鮮血和死亡麵前更能領會到華夏人的仁愛,也能使得他們在華夏大軍正式開來時更加迅速地投降。
看著曾穆欲言無語的樣子,江遂笑了笑繼續說道:“在豺狼變成我們的牧羊犬之前,你不能指望它們的尖牙利爪對我們沒有危險。我想你是明白這一點,但是明白和去做是兩回事,是不是?年輕人。
“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廢除這條殘酷的戰爭法則?”沉默了許久,曾穆並沒有回答江遂的問題,而是沉聲問起另一個問題。
“或許到了所有的人都和我們一樣了,這條戰爭法則便可能廢除。”江遂頗有深意地答道。
“馮良,把所有的戰俘統統處死,帶不走的東西統統燒光,動作要快,一個小時後我們繼續開拔。”曾穆突然轉頭對旁邊的馮良下令道。
剛才一直在旁聽的馮良臉上的神情一僵,但是不由自主地應了一聲:“遵令!”應罷便策動坐騎去執行命令去了。剛走沒幾步,突然回過神來,於是轉過頭來問道:“屯長,那剩下的老幼婦孺怎麼辦?”
“留在這裏,讓他們自生自滅,如果能堅持到被我們後續部隊收容了就是他們的造化。”曾穆漠然地揮揮手道。按照斯拉夫人的習慣,但凡成年的男子都是戰士,這麼一殺,估計能剩下的隻是為數不多的老幼婦孺了,在所有東西都被華夏騎兵搶掠和焚燒之後,這些人隻能待在原地,即不能騎馬去通風報信,也不能遷徙逃命。正如曾穆所說,如果他們能堅持到華夏大軍過來被收容,那是他們命好,堅持不了,那就隻能怨自己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