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派是以桓石民、桓石生、桓蘊及桓伊等桓氏族人和親近之人,原本就對桓衝放棄桓氏家族利益就頗有不滿,現在桓秘等人造反,雖然做得有些過了,但這也是在為桓氏爭取利益呀,自家人怎麼能打自家人呢?所以他們給桓豁的建議是按兵不動,等朝廷來求桓氏了再看形勢行事,到時主動權還在桓家手裏,桓家依然可以保持權勢不敗。他們得到了駐守尋陽的江州刺史桓石秀的支持,加上又掌握大部分兵力,一時與前兩派相持不下。
誰知北府大軍突然雷霆一擊,四路兵馬迅速將荊州分成幾塊,而一直糾纏於內爭的荊襄在失了先手的情況下還各自為戰。梁王、南郡太守司馬續之和江夏相、西中郎將謝蘊一派人馬見張渠是奉詔接管荊襄,幾經掙紮之下還是率先出來從詔,交出了地盤和軍隊。在他們看來,如果連朝廷詔書都成了一張廢紙,那依靠朝廷威勢才占得一席之地的他們就什麼都不是了。
謝玄、朱序、劉牢之等一派就變得左右為難了,不奉詔吧,跟亂臣賊子有什麼嗎區別?奉詔吧,明眼人都知道這詔書的貓膩。於是他們就和桓豁一起,閉城自守,靜觀其變。
桓石民、桓石生、桓蘊等人卻變成最堅定的反對者,接管荊襄?這不是拿桓氏家族當叛逆來處理嗎?荊襄沒有了,桓氏的根基也沒了,那桓氏豈不是可以任人宰割了。桓石民、桓石生、桓蘊收拾兵甲,各守要衝,與北府軍幹了幾場。北府軍也手軟,鄧羌等人原本是北周的降將,在苻周時期就沒少跟荊襄的桓家死掐過,現在遇上了,更加不會手軟了,而且他們現在統領的北府軍比苻周軍厲害多了,所以一路殺過來,沒少讓桓石民、桓石生、桓蘊等人吃虧。
到了十一月份,待罪的桓衝給桓豁和桓石民、桓石生、桓蘊等人去了一封信,信中說了些什麼不得而知,但是沒有多久桓豁便下令荊襄軍全部接受北府的接管,正式表明了態度,而桓石民、桓石生、桓蘊等人也逐一地向北府投降,交出自己的軍隊,至十二月,荊州大部分地區和大部分軍隊被北府軍掌握。而謝玄、朱序等人接到謝安的去信後,也加入到桓豁行列中,交出了自己軍隊的指揮權,畢竟他們親友族人現在都在北府手裏,已經無計可施了。
桓石秀在尋陽一直猶豫到寧康二年二月份,當北府水陸大軍開到尋陽城下後,桓石秀終於知道自己孤掌難鳴,隻得黯然的出城請降,走上了桓衝、桓豁的路子。三月,曾華上表的荊州刺史封弈,江州刺史徐磋,湘州刺史江灌一一上任。
寧康二年二月,當桓石秀請降的消息傳到全椒時,駐節在這裏的曾華鬆了一口氣,而滯留在這裏的謝安、王彪之等人卻歎了一口氣,荊、江、揚、徐四州現在已經全部落入北府的手裏,江左朝廷真的名存實亡了。接下來大家都在猜想,曾華還會讓江左朝廷存在多久?這個朝廷先是被專橫的桓溫打擊得威信全無,接著被一係列的叛亂殺得元氣大傷。剩下的人也多已膽喪,隻想著在今後如何保住性命。
“見過大將軍。”謝安、王彪之、桓衝、郗超連訣來見曾華,當然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他們還跟著一位四十多歲的男子,一臉的緊張。
“見過南畝世兄!”曾華與謝王等人回過禮後,他便向四人身後的這位男子拱手招呼道,他正是劉惔的長子劉略。
“見過大將軍。”劉略趕緊施禮道,他敦誠忠厚,才學也不高,所以繼承了劉惔的爵位後過得很平淡,不像弟弟劉顧那樣名揚四海。這次叛亂,劉略一家和其它被曾華點名照顧的各家一樣,被一群神秘人在戰亂時護送出了城外,一直送到石頭渡口。
“不知南畝兄此次來有什麼事情?”曾華很客氣地說道。
“奉家父遺命,有書信呈與大將軍。而在家父遺命中,必須請來朝中重臣和桓家人等當麵呈交。”劉略恭敬地答道。
和曾華一樣,謝安等人也這才明白劉略的用意。這段時間,曾華將朝中事務全部接手過去,謝安、王彪之等人空閑無用,整日無所事事,多次求見曾華,要求他“還政”,都被他拒絕了,一幹人等隻得與天子、太後等人守在不大的全椒城,被兩萬護衛得密不透風。而桓衝、桓豁、桓石虔等人將家人送到許昌後,本人也被召到全椒,等候發落。今日劉略執意請謝安、王彪之、郗超這三位朝中幸存中官職最高的人,外加桓家名義上的主事人桓衝,說是社稷大事,硬拉著他們來見曾華。
劉略掏出一個小木盒,先遞給謝安:“請姑父查看一二,是否有泄露之跡?”
謝安接過來一看,隻見木盒周圍合縫,並沒有撬開的痕跡,而正上的木蓋上有一個火漆,上麵有一個印章,都完好無損。而謝安也終於明白了劉惔當年為什麼會遣人給在會稽的自己送來一方印石,說請自己保管,原來是這般用處。
謝安和王彪之等人查驗無恙後便呈給了曾華。
曾華輕輕一拉,便打開木盒蓋,隻見裏麵放著一個錦緞書帛。他展開一看,上麵密密麻麻寫著字,正是劉惔的筆跡。
“此信重見天日,是我不想見到的。”劉惔在這封信沒有用他非常優美的文筆,而是用了幾近口語白話的語句寫述,就如同一個長者在對一個晚輩娓娓而言,“此信見天日之時,應該是曾敘平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時候了。”
曾華看到這裏,不由大吃一驚,想不到劉惔老師居然如此神通明識,居然已經看到了二十年後的事情。驚詫之下,曾華繼續看了下去。
“當年我在襄陽得見敘平你,驚歎你的國士之才,一時起了愛才之心,便暗地裏收你做我的學生,卻又叮囑你不得泄露出去,現在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曾華想起自己在襄陽時,劉惔十日裏與自己促膝長談,坦誠相交,然後收自己做了弟子,接著全力舉薦自己,這才使得自己青雲直上。而自己當時也不明白老師為什麼不願公開這個師生關係,原來他已經預計到自己將來的所作所為,而這一切應該不是這位對大晉江山忠心耿耿的名士所願意看到的,所以他不願意讓世人知道曾華是自己的弟子。
“我能看清楚桓元符的野心,卻看不清楚你的所作所為,我一直擔憂你將來會做什麼,以你的大才,上可做匡扶社稷的肱股,下可做竊國奪鼎的奸雄,還是讓時勢造英雄吧。”
“當初我舉薦朝廷重用你也有一些私心,想用你去製衡桓元子,但是沒幾年,你勇奪西征首功,再以梁州偏遠之地輕取關隴之地,揚威西羌,我就明白了,你的前途已經超出我能掌握的,你的成就將遠在元子之上,也許你能實現你的夢想。”
“當年你曾對我言道,希望讓這天下百姓人人免於匱乏,人人免於恐懼,而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我對這些話想了許久,或許你做得對,但是我也明白如果你這樣做的話對於晉室將會是怎樣的結果。我想了很久,最後決定還是隻留下這封信。”
“當年我曾經對桓元子說道,以後曾敘平將是你元子最大的威脅,也是晉室最大的威脅,但是有你元子在一天,卻能安保晉室一天。當時元子對我的話不屑一顧,或許元子他最後還是會明白我話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