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中外諸軍事一般指的是總領禁中內外諸軍,也就是總管江左都城-建業的防務事宜。雖然現在建業禁中內外諸軍沒有多少人馬,也不可能直接聽從桓溫的調遣,但是這個虛銜意味著桓溫不但可以得到極臣的威望,還可以名正言順地把手伸進建業和朝堂。
而曾華要求給自己請個大將軍、都督征討鎮撫諸軍事,意思就是代天子行征伐之權,安撫各地,與桓溫一個在內一個外,各持一方,平分秋色,一起為大晉天下護航保駕、添磚加瓦。
要是桓溫不答應的話,以北府現在的聲勢和實力,曾華完全有資本撕破臉麵,自立單幹。但是一旦北府雄兵南下,第一個頂雷當炮灰的就是挨著北府的荊襄。既然曾華願意保持原狀,大家又何必翻臉呢?反正滅了燕國,收複的那些地方也不會便宜給荊襄,與其讓給江左壯大實力,還不是給了北府,反正他已經是一隻老虎,再多兩、三個州對荊襄來說結果都是一樣。
“至於桓公其它的想法,我就不得而知了,也不好妄加猜想,嗬嗬。”曾華微微笑了笑,邊說邊搖頭。桓溫肯定不會心甘情願,但是現在形勢逼人,荊襄隻能兩害相權取其輕。
“其實這樣的結果對於荊襄和桓公來說是最好的結局,說不定還可以成三國鼎立之勢。”笮樸接言道,臉上也滿是笑容。
“三國鼎立之勢?”曾華不由大笑起來。
笮樸開始是低頭喝了一口茶,然後忍不住也跟著大笑起來。
過了好一會,笮樸轉移到另外一個話題上去了。
“這期《玄學報》和《正知學報》發表了幾篇文章,對大將軍西征債券還本派息這件事甚是不滿,說大將軍這是以利引誘百姓窮兵黷武。”
“窮兵黷武?”曾華不由啞然一笑,“看來是前漢武帝把他們搞怕了。夫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這可是先知老子在《道德經》所說的,在學子們中頗有影響。”
“一打仗就要死人,而我華夏曆經兵火,已經是大傷元氣,是生休養息恢複元氣的時候了。”曾華轉而悠悠地說道,“戰亂了那麼久,天下百姓都渴望安定,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
“大將軍不必在意,現在是定亂立國時期,自是兵興時期,隻有強兵盛革才能靖平四海,重鑄太平。這些酸儒不知輕重緩急,隻是在那裏胡言亂語。”笮樸勸道。
“素常先生,你說同是興兵舉戈,為什麼匈奴、鮮卑在寒苦之地越戰越盛,而前漢據中原富庶之地打到最後卻是國窘民窮呢?”曾華轉而問道。
笮樸想了一下最後答道:“以前大將軍曾言道,前漢武帝是以盡國之力而全一人之功,這是前漢雖勝卻衰的原因,而匈奴、鮮卑卻是以戰求生路,自然是越戰越盛。”
曾華點點頭道:“正是素常先生所言。想我華夏先祖,商周以偏師而定天下,前秦以一國而平六國,北驅匈奴,南定百越,拓疆萬裏,何等氣慨。而今我華夏民眾人口億萬,遠勝古時,卻為何任由數十萬羯胡肆虐呢?”
聽到這裏,笮樸不由地也低頭沉思起來。
“以前我華夏百姓是虎狼之眾,而今我們的百姓卻被馴成了一群綿羊。”曾華眯著眼睛說道,“我以民族大義激起了他們的熱血,這是因為他們處於絕境,自然會奮起一擊。但是太平以後怎麼辦?怎麼樣才能讓他們長期保持勇武和熱血呢?”
“故而大將軍以利驅使之?”笮樸聞言眼睛一亮,“前漢的韓信驅三秦之士也是如此。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是啊,人都是貪婪的,隻有對財富的貪婪才會讓人保持永遠的熱情和動力,在曾華所知道的曆史上,正是對金銀、香料等財富的追求,西方國家才會開創大航海時代,引發出工業大革命,最後完成歐美等國家的飛躍。
“是啊,也許我創造了了一個新的曆史,也希望這個新曆史能永遠延續下去,不要再重複以前的舊途,我們的國家和民族不能再這樣折騰。”曾華喃喃地說道。
笮樸也不作聲,隻是默然地喝茶,不知他有沒有聽懂曾華的話,但是他心裏明白曾華的那份情感。
過了晌午,笮樸在曾府如願以償地用了一頓美餐,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看著笮樸在自己眼前消失,曾華不由搖了搖頭。曾府在北府馳名的是美食好酒和茗茶,自然是北府臣工向往的去處,眾人有事沒事就到北府去作客,其中之意不言而喻。但是自從曾華出征西域,眾人就不好貿然上門作客,隻好等了兩年才又等到這個機會,笮樸是第一批,而晚上還有車胤等人要來。
轉過身來,曾華看到範敏立在後院門口,不由迎了上去,開口問道:“夫人,有什麼事嗎?”
“雲兒妹妹去了桃園。”範敏輕聲說道。
“什麼?”曾華心裏不由一驚。範敏說的是慕容雲,在北府和燕國開戰後,一直鬱鬱寡歡,很快就沉積成病了,隻是等曾華回到長安後才好轉。
“父親,父親!”從範敏跑出兩名小孩,正是慕容雲所生的兩胞胎曾穆、曾蓉,他們兩抱住曾華的腿嬌聲說道:“媽媽不要我們了。”
說罷,兩人都嗚嗚地哭起來了。
曾華連忙蹲了下來,左右手一邊抱住一個,聽著兩人奶聲奶氣的哭聲,連忙安慰道:“不要哭,我馬上去找媽媽回來。”
說完後,曾華輕輕拂去兩人臉上的小淚珠。
勸了一會後,曾華又許下給兩人買竹馬風箏等玩具之後,兩人終於停住了哭泣,最後由各自的奶娘抱起,回去後院。範敏和曾華對視了一眼,沒有說什麼,隻是施了一禮便跟在後麵走開。
曾華默然地站在那裏,心裏不由地浮現出慕容雲那美輪美奐的臉龐,她腮邊的淚痕還燦若桃花麼?曾華暗自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