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五年五月,石遵廢世而自立。六月,桓溫屯安陸,遣諸將討河北。石遵揚州刺史王浹以壽陽來降。秋七月,褚裒進次彭城,遣部將王龕、李邁及石遵將李農戰於代陂,王師敗績,王龕為農所執,李邁死之。八月,褚裒退屯廣陵,西中郎將陳逵焚壽春而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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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七月初,天氣有些炎熱。坐在長安樂平王府後花園涼亭中的石苞正心神不定地喝著西域高昌國的葡萄美酒。這種果酒由於路途遙遠,加上中間有個跟北趙是死對頭的涼州張家,所以運到關中都已經是天價了,跟喝“上仙瓊液”沒有什麼區別。但是石苞拿著酒樽一口又一口地拚命往嘴裏倒,絲毫體現不出這高昌葡萄酒的價值來。
亭子裏很安靜,旁邊正在輕輕搖扇的侍女絲毫不敢出聲,隻是屏住呼吸,運用手腕的勁搖動著扇子。正由於靜,才顯得亭子遠處樹上的知了叫得有點響聲了。
滿腹心思的石苞對那時斷時續的知了聲音沒有放在心上,他邊喝邊發呆,好像有什麼事情委決不下。
這時,匆匆走來一個內侍,站在石苞跟前彎著腰輕聲說道:“殿下,右長史左咯、左長史石光、司馬曹曜、將軍麻秋求見。”
石苞聞言一愣,稍微想了一下才算回過神來,連忙放下酒樽說道:“快傳到廳堂去!”
左咯、石光、曹曜、麻秋四人等了一會兒,石苞換了身衣服這才施施然走進廳堂。四人連忙站起身來,恭敬地抱拳施禮道:“見過樂平王爺殿下!”
“免禮,諸位免禮,快快請坐!”石苞一邊坐下一邊輕輕地揮動右手說道。他不過三十餘歲,平時很注意保養,臉上看上起不但肌膚潔白,還有一種上位尊者的威嚴和風liu名士的飄逸,隻是那深陷的雙目讓人看上去不是很順眼。
“左咯,說一說,東邊又有什麼消息。”待眾人剛坐定,石苞就開口問道。
“是的殿下!”負責情報往來的右長史左咯連忙應道。
“鎮守幽州薊城的沛王衝殿下,聞彭城王遵殿下殺太子世自立,行檄文燕、趙曰:世受先帝之命,遵輒廢而殺之,罪莫大焉!其敕內外戒嚴,孤將親討之。於是留寧北將軍沐堅守幽州,自帥五萬兵馬薊城南下。至常山時,已經聚眾十萬餘。行軍至苑鄉,遇彭城王遵殿下送赦書,誠談原委曲折,並重諾以幽、冀州許沛王衝殿下。”看來石苞在鄴城的情報網非常有效,得到的情報也非常詳細。
“衝殿下頗為心動,對眾臣言道兄弟之情,不忍相殘,意欲領軍歸薊城。其部將陳暹等人力諫,衝殿下才重新進軍鄴城。遵殿下遣王首再攜書勸衝殿下,衝殿下不聽,繼續進軍。遵殿下派武興公閔及司農李農等將率精銳十萬餘人迎戰於平棘。衝殿下大敗,被俘於元氏,被賜死,其士卒三萬餘人被武興公閔盡數坑殺!”
“我知道這棘奴(石閔小名)是一員猛將,卻沒有想到居然如此殘暴。”石苞感歎道。
但是左長史石光想的卻是另一件事:“沛王衝殿下領軍南下,幽冀精銳盡數折於平棘,恐怕北邊平州的慕容鮮卑從此無人防禦,也無力壓製,恐怕會如洪水泛濫,一發不可收拾了!近來鄴城動蕩,中國不穩,如果慕容再縱兵南下,恐怕不但幽冀難保,就是中原基業恐怕也危急呀!”
石苞不耐煩道:“慕容鮮卑都是些北夷白虜,地處寒苦貧瘠之地,肯定貪圖中原的花花世界,搶掠一番後自然會回去的,不足為患!”
而麻秋接口卻說到另一件煩心事:“不僅如此,自從五月起,不知從哪裏跑出來那麼多西羌,盡數湧入涼州(北趙自設的涼州)隴西、南安兩郡。那裏邊戍卒軍斷糧多日,早已散心,羌騎一衝居然盡數崩潰,兩郡盡入西羌之手。而武都的晉軍也突然出兵天水,十幾日竟然連克冀縣、上邽、新陽、臨渭、略陽、顯新、成紀、平襄諸城,席卷天水、略陽兩郡。涼、秦州諸郡居然盡陷。”他原本是征西涼的主將,在隴西河南之地打得幾年仗,對那裏還是比較熟悉的,知道現在隴西諸郡由於兩次糧草被斷,各地的邊戍軍卒早就已經慌了神,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肯定是招架不住了。
石苞更不耐煩了,皺著眉頭說道:“西羌乃是貪利荒蠻之人,侵掠隴西、南安就是為了掠奪財物人口,過一陣子就會退兵;而武都晉軍和漢中晉軍一樣,都是趁火打劫之徒,掠得百姓人口之後,自然會退回武都,不足為慮。隻是此等恥恨待來日本王必當加倍報還!”
石苞兩句不足為患就把麻秋和石光的擔憂給打發了。
麻秋連忙諾諾而應,不敢再言語了。他可不敢說出自己的心裏話卻掃了這位王爺的興。上次姚國在郿縣大敗,沒過多久就鬱憤而死,餘部歸在麻秋屬下。盡管石苞不待見這位桀驁不遜的羌人將領,把他的戰敗說成是驕軍冒進中了伏擊,但是知根知底的麻秋卻心裏有數,這事情不簡單。
姚國部的戰鬥力麻秋是知道的,在整個關中不說第一,也是第二,居然被兵力相當的晉軍給打殘了。這件事的確不可思議,但是麻秋卻覺得南邊的梁州已經發生了一些他們所不知道的巨變,絕不是表麵上各家各戶百姓分田地那麼簡單。
攻吐穀渾、取仇池,那位晉國梁州刺史幹的事情隱隱約約傳到了長安,卻沒有引起多少重視,畢竟仇池和吐穀渾都是荒蠻偏遠之地,那裏就是被平十回也不足以為奇。但是麻秋卻敏感地將它和西羌出隴西、晉軍出天水聯係在一起了,這裏麵的文章恐怕不小呀。五月中,晉軍在郿縣全力一擊就退回漢中,隻為了那數萬百姓嗎?然後武都、西羌接連出兵,好像商量好的一樣,而且還各自打各自的,那是相當默契。